第一章山雨欲来
暮春的早上，大榕树上的鹩哥像《快乐女声》一样引吭歌唱，宁静的早晨便有了生气。太阳从海平面上一点点升起来，由红转白，朝霞映在干家万户的窗子上。
不知谁家的牛在“哞哞哞”欢叫，搅醒了一村的好梦。
凤凰坡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村道上，朱老大正急匆匆往村支书朱昌和家赶。
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丢那艾之，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几百年的村庄，一纸公文下来，说拆就拆，盘古开天辟地几千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
早起的人看见他急匆匆的背影，都在议论，朱老大这次真慌神了，找支书讨主意去了。
他家的围屋看来保不住了。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朱老大已经站在朱昌和的院子外。一缕阳光斜斜地挂在他的身上，他看见自己脚下的影子只有那么一点点，不由感叹：人这么渺小，怎么老敢做有违天道的事？都说苍天有眼，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可如今的人既不敬天也不敬地，什么缺德的事都敢做，也不知老天是不是真有眼。
一想到自己的围屋，他就急不可待地举起手嘭嘭敲门。
朱昌和打开大门，看见门外站着朱老大，有些意外，连忙问：“哥，这么早，找我有事？”
朱老大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进去再说。”
朱昌和的房子是个四合院，大门上部为木雕通花，镶着花玻璃，顶端两角对称地雕两条大鱼，表示年年有余的意思。院子分上下两井，中轴线上为主厅堂，每厅为一进，厅之间用小天井相隔，天井有上盖，靠天窗采光通风。
朱昌和不敢怠慢，连忙把朱老大引进门来，请他在厅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等他的下文。
朱昌和的老婆郑秀梅听到响动，从上井房出来，看见朱老大，连忙上茶。
朱老大问：“这拆迁是真的了？”
“能假？布告都贴出了。昨晚宋雨竹给我打了电话，说过几天拆迁工作队就要进村了。”
“全村都盯着你，你得想办法对付。”
“想了上中下三策。”
“说说。”
“上策是要保住全村不被拆迁，如果三叔公肯出面，就有把握。”
“前次维修祠堂，发了信给他筹钱都没回信息，看来他是不认凤凰坡了，找他不行。”
“他欠着你的人情，你出面，他应该帮忙。”
他们两人口中谈论的三叔公，今年已经72岁，是朱族第三十七代孙，物理化学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长期从事物理化学、结构化学和固体表面化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他主持开发的新型C0变压吸附分离工艺及Pu一1吸附剂，性能指标及工艺水平均居国际先进行列，目前，PU一1吸附剂已获得中国、美国和加拿大等国的专利，荣获国家级新产品称号，是徐光宪教授的得意门生，歼十机壳的涂料据说就是他发明的。“文化大革命”父母被打死后，他从此没有回过凤凰坡，每年清明都是朱老大帮祭拜。
“我拉不下这张老脸，你先说中策。”
“中策就是趁着政府急于要地，向政府提条件，房子的补偿款要合理，建好工厂后要优先安排村里劳力到厂里上班，就算村子保不住，以后生活也有着落。”
“进工厂，那不是上了吴天明的当？他打着报恩的旗子征地，本以为能骗过大家，想不到大家都不上他的当，现在他是狗急跳墙了。”
“哥，吴天明说不定真的想报答大家，但他方法错了。”
“别提那衰人，一提我就恶向胆边生，下策呢。”
“下策其实不是什么对策了，大家不团结，各顾各，一个个被工作队击破，房子被拆后四处谋生。”
“老祖宗历尽千辛万苦创下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这代人手上，你拿着村里的大印赶快离开村庄到外面躲去。”
“哥，土地卖了，房子是私有财产，只要主人同意签字，村里的大印不管用。”
提起这土地，村里人就气得要吐血。
三年前，市里的东成投资开发公司到村里考察后，游说帮村里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土地以3万元一亩作村里的资产投入，利用东边的坡地每家每户建一幢三层的别墅，建好别墅后村里人腾出全村的土地给东城投资开发公司建度假村，全体村民以土地作股入股分股红。村里人召开了十几次的会议，又请了律师把关，都认为这个方案可行，朱老大怕围屋被毁坏，还专门提了一条围屋要保留下来的附加条款，东成投资开发公司也同意。村里人都认为这个合同对凤凰坡有利，朱昌和代表全村签了字。但签字后这房子却迟迟没有动工，村里人急了，一打听，才知道东成投资开发公司原来是政府背后控股，土地征下来后已经转让给了大明生物公司的老总吴天明。为这事，村里人连续打了三年的官司，到市里、省里上访更是家常便饭，去年底，经过省政府出面，责令青山市政府按每亩3万元的价格赔偿给村民，后来经过村民集体表决，钱分到了各家各户。
朱老大生气地说：“明明是欺负凤凰坡没人才，光天化日之下抢我们的土地。”
“哥，现在说这些没用，人家已经抓到了我们的把柄。”
“你是支书，现在全村大大细细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看着你拿主意，你一定要硬起来，凤凰坡绝对不能拆迁。” “哥，党章有规定，下级服从上级，我怎么硬起来？”
“照你这么说，就只有眼睁睁看着拆迁办来把全村拆了？”
“宋雨竹那人不好对付，她是拆迁专业户，全市哪个地方需要土地，她就拆到哪里。这次她带队进村，凤凰坡凶多吉少。”
“我给你交个底，我家围屋谁来动员，给多少钱，我都不会同意拆。”
“哥，你也不用太担心，办法总会有的，就怕村里人不团结。”
“谁胆敢私下搞鬼，就是全村的公敌，请族长出面惩罚。”
“族长这几年都不太理事，请他出来，不容易。”
“拆房是火烧脚的大事，他能坐得住？”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