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沟深深,交叉拧成的麻花,上磨盘的麻花与下磨盘的麻花反向而行,石尖锋利,磨面就更快了。杵完了上下磨盘,还要检查下磨盘的磨棋子稳固不稳固,看看上磨中间凹进的套磨棋子的圆眼儿合缝好不好,一切妥当,浇油润滑,然后再将杵好的磨盘翻过来扣上。
圆形的石磨满面春风,福及全村的父老乡亲,磨研间的古老,延续着血脉,带来的是没有任何杂质的自然纯净。
年关到了,石磨房门庭若市,更是热闹非凡,全村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这里,排队占磨房成了村中一道靓丽的风景,有拿簸箕的,有拿笸箩的,有拿磨棍的,有拿箩子的,五花八门,摆成了一地长龙。孩时的我也加入其中,扛着杠出两个深深凹坑儿、记录时间年轮的磨棍,等待着石磨,等待着过年要磨出的白面……
李婶一连几次都让了个,迟迟不把麦子倒在磨上,张老爹捅捅她,“该你了,怎么不磨?”李婶总是怯怯地说:“不忙,不忙。”张老爹心里明白,她家六七个孩子,男人没了,生活非常困难,一个女人家,几次天黑黑的还在地里挖野菜,接济着粮食。那年,刚生下的几个月大的孩子,大人饿得奶水不足,唯一的儿子夭折了。她这是要等在最后,为了不愿让人们看到她在磨房里的尴尬。
天黑了,李婶上磨了,一小口袋麦子,倒进水搅和了又搅和,这样出数,能磨出好面。湿漉漉的麦子倒在了磨盘眼上,黄澄澄的麦粒更显干净,磨眼儿上隆起了一个小山尖,李婶和她的孩子们,用一条碾棍推动着磨盘,小山尖随着磨盘转动的节奏,相近相依。只见上面磨盘上的小山尖,随着磨盘研磨的格勒格勒声,逐渐凹陷,麦粒堆成的尖塌陷了,李婶见势往凹坑插上了两个细木棍,活分着磨眼的缝隙,麦粒欲啦一下顺着磨眼儿进入了底下的磨盘上。
磨出的麦子,顺着磨盘的圆形四周,第一遴破了型,流到磨盘的下方,麦粒磕碎了,黄白之间的渣滓散落着。这出面要在第二遴。第一遴磨出的渣滓用簸箕收起来,返回到磨盘的磨眼上,如雪山一样,黑白相间,别有一番精致。这第二遴,磨盘之间研出了粉状,顺着上下磨盘的缝隙,缓缓流下,就像山泉里的瀑布,比第一遴细分多了,依集下磨盘形成了坡型,底部越来越大,粗糙的麸子滚落下来,上头越来越尖,似姑娘白净的脸蛋,白里透青。
李婶顺着下磨檐坡尖露出的白粉,用簸箕的舌头依次取出,放在笸箩的箩子里,箩了又箩,箩出了第一遴的白粉,这面太白了,简直和蛋清一般,清亮清亮的。李婶只箩出了四五斤的第一遴,就不再取这白面了,索性她又把这四五斤白面掺在磨盘下的第二遴里面。这一细节,都映人了张老爹的眼中,他深知:“这个家庭哪吃得起这样的白面呀!”李婶端着簸箕把第二遴磨的麦子,从磨盘底下又扫了起来,掺杂着用簸箕倒在了磨眼儿上,磨了第三遴、第四遴……磨完了,麸子没出多少,箩出的都是黑面。
按照惯例,谁家磨完了面,磨眼儿里都要留下多半磨眼儿的麦子,这既是保护磨盘,不石头咬石头,更是村里人留下的传统,也是做人的良心。李婶端着半簸箕的麦子,走走停停,不时看着磨眼,再低头看着簸箕里的麦子,踟蹰不前,又义无反顾地前行,只是脚步迈的是那样的沉重,举起簸箕,将里面的麦子灌满了磨眼。
面没磨完,张老爹就一直没走,他在观察着每户磨面人家倒进磨眼儿的麦子。他知道,李婶家困难,在看到李婶倒磨眼儿的那艰难一刻,张老爹眼泪几乎下来了。“这几斤麦子是她家的保命粮,少了这几斤,她的日子可咋过呀!”
张老爹按捺不住自己的怜悯,“我说她李婶,你家磨眼儿的麦子就别倒了!”
李婶睁大眼睛,疑惑地问:“张老爹,这规矩变了?”
“规矩倒没变,你收回去吧!”张老爹坚定地说。
李婶不解,“这规矩没变,咋还让我收回去?”
“我有办法灌满这磨眼儿!”张老爹上前推她走。
李婶眨眨眼看看张老爹,“不对,张老爹能有什么办法帮我灌磨眼儿?”她恍然明白了,这是张老爹怜悯我才这样做的。她说什么也不收回磨眼儿,拎起面袋子就走。
张老爹急了,“你还信不过我!”他扒着磨盘,两手伸进丁磨眼儿,把李婶倒到里边的几斤麦子全挖了出来,捧进了她的簸箕里。推着李婶,“走吧,你赶快走吧!”
“规矩哪能破!”张老爹琢磨着:“我就一人生活,咋都好对付,可李婶不同,这几斤麦子,就是她的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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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出的第五本书。前四本都是具有史料性质的书,新闻、纪实、追述的成分较足,是我持盈多年的新闻宣传和电视文化工作,用消息、通讯、报告文学、调查报告、理论文章、特写、散文、评论记录的历史与感悟,文学色彩较轻,就是那本《诗文选》,也是史蕴大于文蕴。这本短篇小说集《摆渡》,才是蹒跚学步,真正地迈人文学的范畴,实现了写作上的重要转折。
这个转折来源于我的退休生活。2012年初,宝坻区四届政协会议以后,离我退休还有两三年的时间,那时看报,不知不觉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除要闻版外,更青睐副刊版面。小说、散文像道道精美的文化大餐闯人心扉,如春风化雨,漂荡着我的心田。咂咂嘴,那墨香的味道,高雅中带着清馨迷人;更有松弛梦幻的韵律,如退休后与之相伴,真是美不胜收,何不潇洒走一回。直觉告诉我,你已经老了!记得非常清楚,2014年的9月,秋色渐浓,年底退休的钟声渐近,值班的那个夜晚,窗外白蜡树,微风吹拂着叶子,演奏着优美乐章,配着看门老张在机关小院浇韭菜时哗哗的流水声,一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油然而生。田野风光,童年亲眼所见。村里南小桥、“抬杠”等场面浮现眼前,发自心底的创作激情催促我立马敲起键盘,在月色的陪伴下,猛写到后半夜。古人说“艺高人胆大”,我却来个“没艺胆更高”!反其道而行之,没有框子,没有禁区,想啥写啥,想哪写哪,写景写情,弘扬正能量,真情再现。拿出初稿又反复地修改完善,半个月时间,稀里糊涂地这处女作——短篇小说《杠头田老三》,就出笼了。看着一闪一闪的电脑屏幕,当时真的有点“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感觉,高兴忐忑相依相随,这是小说吗?心里没底,我要面呈大家。午后,我给著名作家也是我所崇拜的市群艺馆李治邦馆长挂了电话,我不知道他已退休,听说我写了小说,他非常高兴,“退休写点小说、散文挺好,既有乐趣又能延年益寿,这个优势,你有!”我说,“不知道写得像不像小说,劳架您给把把关!”“客气啥,你传到我邮箱!”过了几天,志邦馆长打来电话,高兴地说:“写得不错,乡土味道很浓,我只给你做了个别文字改动。”他建议我投给《天津日报》文艺周刊。我说:“行吗?”他说:“肯定行,你就投吧!”《天津日报》我很熟悉,稿子投到编辑部,副总编曹凤彦热情鼓励,宋曙光主任非常认真地审阅了稿件,他让我再压缩篇幅。不久,这篇小说就在《天津日报》发表了。微信朋友圈疯狂转发,给我极大的鼓励!
马年伊始,我终于退休了,魂牵梦绕的乡音、乡情、乡愁成了创作的源泉。有了《杠头田老三》这个开篇之作,我一发不可收拾地将童年、少年时期时家乡的深刻记忆全部变成了小说,十月怀胎,从容挥笔,包括《磨眼儿》《大了邱四方》《评分儿》《李老头的木匠铺》《豆腐坊的故事》《锔锅》《磨剪子镪菜刀》《杨爷逮鱼记》《大槐树下的剃头匠》《摆渡》《知青李小马》《砸喜》《拜年》等21篇作品,一气呵成,实现了夙愿。这些作品如一坛老酒,醇厚飘香,凝结着我的情感,记录了浓浓的乡愁和深深的乡土文化、传统文化、历史文化,每篇作品都散发着正能量,像是写过去的“你我他”,不能忘怀这敕勒人生之歌。
朴素的卷帙,成为我退休后的第一件礼品,献给大家,献给我亲爱的朋友们!澹荡闲暇,高兴之时,翻翻里边的篇目,勾起人生回忆,记住那些让你挥之不去的情愫,丰富阅历,消遣快乐,达此目的,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篇处女之作,短短一年就完成了。除自己躔次日月、焚膏继晷、左书右息、全神贯注地用功外,得益于著名文化大家王振德教授、著名作家李治邦、著名记者周连娣女士的帮助。他们对每篇小说都做了精心修改,题目、结构上也给予倾心指导。良师益友,醍醐灌顶,执舆牵缰,受益匪浅!宝坻四中陈维义,费尽心思,为小说集绘制了精美的简笔插图;也多亏了宝坻电视台曹俊峰同志,在文字整理上全方位帮助,随叫随到,加快了速度,为我这昏花老眼助一臂之力!特别令我感动地是,中国作协副主席何建明,那真诚鼓励意犹未尽的序言,激励鞭策。莫言先生百忙之中题写书名,充分体现了诺奖大家对乡土文化的支持,一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由于时间仓促,这本书又是我的第一部小说集,寸木岑楼,还请大家多桿宅贵意见,记之于心,求之不得!
中国的城市化进程正在逐步加快,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城市里生活,这是世界文明进程中的一个显著现象。反观文学创作,虽然深受现实各种因素的影响与限制,人们对中国广大乡村的关注却始终不曾改变。鲁迅、沈从文、赵树理、孙犁、高晓声、陈忠实、莫言等等,以乡村为书写对象的乡土文学成为中国文学一以贯之的主流之一。当代文学名家们仍在不停地“耕作”自己熟悉的故土,这是因为他们都曾亲身经历过农村的生活,对曾经生长的农村怀有浓厚的感情。然而现在的创作环境是,大多数作家禁锢于钢筋混凝土的楼房,他们已经不能够离开现代商业社会,或是体验生活,或合理想象,因此他们试图在本土与现代的冲突与碰撞中融人新的元素,不断求生存、求发展、求创新。也有一些人,他们出身于农民家庭,多是因为怀旧,农事生活和童年、少年乐趣油然而生,拿起了笔,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不可抹去的乡愁,虽未一生从事文学,却也为新时期乡土小说增色添彩不少。张伯苓先生长期从事新闻宣传和广播电视文化工作,写过许多通讯、报告文学、散文等,这次又出了这本短篇小说集,也算是当代文学大军中的一员。
读伯苓先生这本20万字的短篇小说集,从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乡愁、对故土的眷恋、对家乡的情怀,字里行间融合着他深深的乡村记忆,从不同角度,反映着浓郁的乡土情结。书中有描写作者童年记忆的亲情友情,如《磨眼儿》《火盆儿》《摆渡》,以深情的笔墨,将亲人挚友的音容笑貌展现于世;有极力展现乡村小人物形象与命运的描写,如《杠头田老三》《“大了”邱四方》《砸喜》《土秀才》《知情小马》等;有描写乡村里留下的工匠作坊产业的,如《铁匠老党》《豆腐坊里的故事》《李老头的木匠铺》《锔锅》《磨剪子镪菜刀》《蒜爷》等,形象具体,写得原汁原味;还有一些描写其工作和生活趣事的,如《羊爷逮鱼记》《评分儿》等。在这些浓浓的乡愁味十足的文章背后,重点揭示着底蕴深厚的村落文化与民族文化,也透露出村落的人情世故与个人情感。从《土秀才》到《蒜爷》,从《杠头田老三》到《“大了”邱四方》,看到的是非物质遗产文化的薪火相传,而在《蒜爷》中,通过种蒜人与小勤城乡差异的恋爱线索,描写了当宝坻当地大蒜再次打响京城时,六十年前因“六辦红”而相爱的昔日情侣再次相见的情景,意味深长。
作品努力呈现乡村诸人诸事的精气神,并试图站在农民的立场上去写作,这种写作态度值得肯定。如今的乡土小说不好写,难就难在大部分写作的人都已经远离故土,虽然少时生活在农村,但因各种机缘离开了家乡,身在城市而言他,虽然也写乡村,但是思维方式已经城市化了。再就是经过改革开放,农村也发生了巨变,现在的农村逐步走向现代化和城市化,很多事都消失殆尽而只存在于故事里。很多人写小说都在追忆、怀旧或用过去的农村写现在,写作内容程式化,而在弘扬新时代农村方面没有突破。所以能够挖掘出乡土中国的传统文化,既有乡村风俗、乡音乡韵,又能够自觉地站在农民的立场上,写他们的生存、生活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山乡之变,把握住农村当下的现实性,才能使乡土中国的形象呈现出多样的光彩,使乡土小说呈现出多元的艺术特色。中国农耕文明的文学抒写,会一代接一代延续下去,而遇到的挑战则越来越多。
伯苓先生作为退休的地方官员,仍能拿起手中的笔,默默耕耘,不辞劳苦地进行创作,我为他的这种精神而感动。这本小说集,是他小说作品的开斧之作,从乡土角度,瞄准小人物,真正在为人民而写、为人民而歌,写出这样的作品难能可贵,小说的背后一定倾注了很多的心血,这也是他文化积淀和丰富生活阅历的体现。我对此次小说集的出版表示祝贺,也希望他在文学道路上,越走越远,写出更多为读者所期待的好作品!
《摆渡》收录了作者张伯苓近年来所写的乡土题材短篇小说20篇,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深埋在心中的乡愁以及对故土的眷恋、对家乡的情怀,从不同方面反映着作者浓郁的乡土情结。有对童年记忆中亲情友情的怀念,对乡村小人物命运的描写,更为珍贵的是,作者用大量篇幅记述了乡村里几近灭迹的工匠作坊产业。本书所收录的作品对乡土中国的传统文化进行了挖掘,既有乡村风俗、乡音乡韵,又书写了新农民的现实生活,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读张伯苓先生这本《摆渡》20万字的短篇小说集,从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乡愁、对故土的眷恋、对家乡的情怀,字里行间融合着他深深的乡村记忆,从不同角度,反映着浓郁的乡土情结。书中有描写作者童年记忆的亲情友情,如《磨眼儿》《火盆儿》《摆渡》,以深情的笔墨,将亲人挚友的音容笑貌展现于世;有极力展现乡村小人物形象与命运的描写,如《杠头田老三》《“大了”邱四方》《砸喜》《土秀才》《知情小马》等;有描写乡村里留下的工匠作坊产业的,如《铁匠老党》《豆腐坊里的故事》《李老头的木匠铺》《锔锅》《磨剪子镪菜刀》《蒜爷》等,形象具体,写得原汁原味;还有一些描写其工作和生活趣事的,如《羊爷逮鱼记》《评分儿》等。在这些浓浓的乡愁味十足的文章背后,重点揭示着底蕴深厚的村落文化与民族文化,也透露出村落的人情世故与个人情感。从《土秀才》到《蒜爷》,从《杠头田老三》到《“大了”邱四方》,看到的是非物质遗产文化的薪火相传,而在《蒜爷》中,通过种蒜人与小勤城乡差异的恋爱线索,描写了当宝坻当地大蒜再次打响京城时,六十年前因“六辦红”而相爱的昔日情侣再次相见的情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