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如果真的迫不得已,他会想办法把克鲁特扫地出门。爸爸的愤怒使他看不到自己与对方在块头上的差异。而现在我看得很明白,爸爸誓死也要保护我。要是我之前能意识到这一点该有多好。说不定营地的事就不会发生。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恐怕不行,郎博士。”克鲁特低下头,“威利不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是不会走的。”
他试图以一种委婉的语气,而不是威胁。但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抱歉。我能读出他的感觉,而且我很肯定。实际上,克鲁特的感觉是如此之少。这很可怕。爸爸上前一步,他的愤怒升腾起来。
“你们不能就这样闯进我家,追着我的女儿不放。她是受害者。”爸爸说,“就算她犯了法,你们也要有逮捕令才能带她走。你们这样不合法。天哪,要是她的手断了可怎么办?”
“郎博士,你要知道,你女儿躲避的是联邦局特工。你知道这有多么危险吗?”
爸爸快笑了出来。然后他把指尖压在自己的嘴上,仿佛在祈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愤怒让他的脸变形。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正在努力克制。保持冷静,去做需要做的事。
“出去,出去,出去。”爸爸的话语缓慢而平和,像鼓手一样,“马上出去。否则,老天爷我要——”
“我已经说了,我们不能走。”克鲁特警官还是如此淡定,怪异的淡定,“威利是一系列命案的目击者,我们怀疑那是国内恐怖袭击。我们现在要带她回去问询。就是这样。”
“哈!”爸爸恼怒地说,“我要致电律师。”
什么律师?我正在想,爸爸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拨号。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似乎很有信心。我们站着不动,等待着电话那头接通,让爸爸说话。我能感觉到克鲁特警官在盯着我。我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去看他,但是我没有忍住。
果然,他冰冷的黑眼珠锁死了我,他的嘴巴微张,因此我能看到他的大白牙。我想象着大白牙朝我咬来。我本以为他会恶意相向,但是并没有——没有不耐烦,没有怀疑,也没有恼怒。只有一种感觉:同情。而其实,同情要可怕得多。
我肚子鼓起,紧抱手臂。也许我应该回答他们的问题。也许回答了之后,他们就会罢休。但是我也有最坏的预感——无论我说什么——事情才刚刚开始。
深吸一口气,我提醒自己。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感觉空间越来越逼仄,脚下的地板也开始晃动。而现在绝对不是晕厥的好时候。我已经是异类36小时了,但我知道我仍然有失控的可能。
“嗨,瑞秋,是我,本,”爸爸终于对着电话开口了,“请你听到留言之后马上给我回个电话。我有要紧事找你。” 瑞秋。对。爸爸打电话当然是找她。瑞秋是妈妈的朋友。或者说,她们曾经是闺蜜。在和妈妈断交多年之后,瑞秋竟然出现在妈妈的葬礼上。从那以后,她就像湿疹一样,怎么都摆脱不掉。她想帮忙,反正她是这样说的。爸爸说,那可能是她应对悲恸的方式。如果你问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会说,她瞄准的是我爸爸。无论如何,整件事都很奇怪。她很奇怪,我不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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