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索特著孔亚雷译的《光年(精)》被普遍认为是美国当代文学的一部经典之作,被收入“企鹅经典文库”,评论界泰斗哈罗德·布鲁姆也将其选入《西方正典》书单。普利策文学奖获奖作家理查德·福特(Richard Ford)在他为企鹅现代经典版《光年》所作序言中说:“詹姆斯·索特写出的句子胜过当今任何一个美国写作者,在小说读者中这是一个信仰。”《光年》用一种极具个人风格的电影分镜头般的碎片式结构,描述了爱、婚姻、友谊的美妙与脆弱,2000年再版后引起了一股“詹姆斯·索特风潮”,杰夫·戴尔等作家在英美各大媒体上撰写长篇书评,肯定其杰作地位,戴尔说这部小说“不仅会让你心碎,它简直就是心碎本身。”
维瑞和芮徳娜夫妇的生活,似乎只是一场无尽的饗宴。丈夫事业有成,妻子优雅聪慧,他们有两个可爱的小孩,一群迷人的朋友,还有一只狗和一匹小马。模范家庭,理想人生,却在几无觉察间如一艘大船慢慢腐朽,无可挽回……
从未有人这样写过被时间磨损的爱和婚姻,也没有谁如此心碎地写出家庭与自我、占有与放弃之间逐步扩散的裂痕。詹姆斯·索特著孔亚雷译的《光年(精)》是精美绝伦的小说,将人生中那些不可磨灭的时刻酿成烈酒,一饮而尽。在他笔下,碎片具有了永恒的意义,而几个句子便足够最丰富重大的事件隐秘地发生。“一部20世纪的杰作”,《光年》是属于所有世代的理想的哀歌。
“还没有。”
水在流,她手是湿的。
“给,接着这个盘子,”她说,“孩子们想在炉火边吃。给她们讲个故事。”
她伫立片刻,审视着自己的准备工作。她看了看表。
达罗夫妇在黑暗中到达。他们的车门轻微地砰一声关上。过了一会儿,他们出现在门口,脸上放着光。
“一份小礼物。”彼得说。
“维瑞,彼得带了酒。”
“我来拿外套。”
夜晚很冷。在房间里,一股秋天的感觉。
“开车一路都很美。”彼得说,一边抚平他的衣服。“我爱开这段路。一旦过了桥,你就在森林中,在黑暗中,城市不见了。”
“几乎是原始状态。”凯瑟琳说。
“而你正在前往柏兰德夫妇美丽的家。”他微笑着。多么自信,多么成功,一张三十岁男人的脸。
“你们看上去棒极了,你们俩都是。”维瑞对他们说。
“凯瑟琳很喜欢这房子。”
“我也是。”芮德娜笑着说。
十一月的夜晚,古老,清澈。烟熏河鳟,羊肉,一盘莴苣沙拉,一瓶玛尔戈打开放在餐柜上。晚餐在一幅夏加尔的海报下进行,尼斯港上的美人鱼。夏加尔的签名或许是假的,但正如彼得以前说过,那有什么区别,它跟真的一样好,也许甚至更好,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随意。而且毕竟,这幅招贴不过是千万张中的一张,这飘浮在纯净夜空中的天使,它们中绝大部分甚至根本没有签名,哪怕是伪造的。
“你喜欢鳟鱼吗?”芮德娜问,手里托着盘子。
“我不知道更喜欢哪样,钓它们还是吃它们。”
“你真的会钓鳟鱼?”
“有时候我也怀疑。”他说。他狼吞虎咽。“你知道,我到处钓鱼。钓鳟鱼的人是种非常特殊的类型,孤僻,任性。芮德娜,太美味了。”
他的头发正日渐稀薄,他有一张光滑的圆脸,一张继承人的脸,就像某个在银行信托部门工作的人。但其实他整天站着,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叼出高卢烟。他有家画廊。
“我就是那样追到凯瑟琳的,”他说,“我带她去钓鱼。实际上,我是带她去看书;我钓鳟鱼,她坐在岸边捧着本书。我跟你们说过在英国钓鱼的故事吗?我去了一条小河,完美无缺。不是泰斯特河,那可是钓鱼胜地,有许多年,管那条河的是个叫伦恩的男人。不可思议的老头,典型的英国人。有张绝妙的照片,他拿着镊子在给昆虫分类。传奇人物。
“我去的这条河靠近一家小旅馆,英国最古老的之一。名叫古钟。我来到这美丽无比的地方,有两个男人坐在岸边,不太高兴有其他人出现,不过当然,身为英国人,他们装作好像根本没看见我。”
“彼得,不好意思,”芮德娜说,“再来点。”
他自己动手。
“总之,我说,‘怎么样?“天气不错。’其中一个说。‘我是说,鱼怎么样?’漫长的沉默。最后其中一个终于说,‘有鳟鱼。’更多沉默。‘那块石头过去有一条。’他说。‘真的?’‘我大概一个钟头前看到过。’他说。又是漫长的沉默。‘大家伙,也是。”
“你钓到了吗?”她问。
“哦,没有。那条鳟鱼他们认识。你知道怎么回事,你去过英国。”
“我哪儿也没去过。”
“算了吧。”
“但我什么都干过,”她说,“那更重要。”在她酒杯上方,一个灿烂的微笑。“哦,维瑞,”她说,“这酒太妙了。”
“还不错,对不对?你知道,有些小店一令人吃惊——你可以买到上好的酒,而且不贵。”
“这瓶你是哪儿买的?”彼得问。
“嗯,你知道五十六街……”
“挨着卡耐基音乐厅。”
“就那儿。”
“那儿的街角。”
“他们有些很好的酒。”
P8-10
我醒过来——就像有什么在呼唤我。但是没有。周围昏暗而寂静。我伸出手去拿手表,触碰到磨旧的皮质表带。差五分五点。这是一栋湖边小村庄里的老房子。一年前我们租下了这里,作为工作室兼家庭度假屋。我又躺了一会儿。然后我起身下床,打开门走到露台上。
世界一片幽蓝。仿佛可以被呼吸进去的蓝。我看着湖对岸远处的群山。山的边缘微微发红,就像它们背面是灼热的烙铁。一切都在期待着。我突然涌起一股对工作的渴望。我突然知道了是什么在呼唤我。
我下楼来到厨房,给自己做了杯咖啡。(我想起修士作家托马斯‘莫顿日记中的一句话,“早餐只喝咖啡意义非凡。”)我选了一张唱片放进唱机:格伦·古尔德1982年版的《哥德堡变奏曲》。我调小音量。然后我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翻译《光年》的最后一章。
“如你想象的那样去生活,否则,你会如你生活那样去想象。”法国诗人瓦莱里在一篇文章中说。我们很容易把这句话当成是出自芮德娜——《光年》的女主人公——之口。我们甚至可以看到她说话时的样子:四十多岁,离异,单身,一张美丽而知性的面孔(“没有丝毫的多愁善感”),嘴角带着浅淡的微笑,优雅,沉静,超然,散发出某种近乎透明的神秘——就像一束光。
而在小说开头,我们第一次看见芮德娜的时候,她二十八岁,正在一个最适合家庭主妇的场所:厨房。
她的戒指摆在旁边。她身材颀长,全神贯注;她的脖子光着。她停下来去看食谱,低着头,她聚精会神的样子美得惊人……摊在木质台面上的花,她已经修剪好茎干,准备插进花瓶。她面前是剪刀,薄如纸片的盒装奶酪,法式餐刀。她的肩上有香水。
随即,镜头一转,摇向她所居住的这幢带花园的河畔大宅,维多利亚式的外观搭配波希米亚风的内饰,一如她的生活本身,既典雅又嬉皮,既摩登又自然。
我打算从里到外来描述她的生活,从它的内核,房子也一样,从各个房间收集生活的碎片,那些沐浴在晨光里的房间,地板上铺着曾属于她婆婆的东方地毯,杏黄,胭脂红,棕褐,它们纵然破旧,却似乎喝足了阳光,汲取了它的温暖;书籍,干花罐,马蒂斯色系的靠垫,物件如证据闪烁。
其他闪烁的证据包括:一对天使般可爱的女儿(七岁和五岁),一个温柔而有才华的建筑师丈夫,一辆绿色敞篷跑车,一只叫哈吉的牧羊犬,一个无所不谈的闺密,以及,一个秘密情人。某种意义上,小说便是围绕着这些证据在缓缓展开。但那到底是什么的证据呢?是幸福?还是不幸?
她们躺在那儿,神圣的阳光覆盖着她们,鸟儿飘浮在她们头顶,沙子温暖着她们的脚踝,她们的腿背。像马赛尔一马斯一样,她也抵达了。终于抵达了。一个疾病的声音在对她说话。那就像上帝的声音,她不知道它的来源,她只知道自己被召唤了……她突然感到一种平静,那种伟大旅程走向结束的平静。
马赛尔一马斯就是芮德娜那位最终成名的画家朋友。他终于抵达了伟大——有名声为证。但芮德娜和詹姆斯·索特同样也抵达了伟大——因为名声并非“唯一的证明”。因为“这里面还少了点什么”。除了名声,真正让一个人伟大的是更为内在,更为高贵,同时又更为简朴的什么。那就是勇气。那是因风格而抛弃名利的勇气。那是完全投入并创造自我的勇气。那意味着做一个真实而纯正的人,不绝望也不希望,不妥协也不后悔,不慌不忙,只爱自己真爱的人,只做自己真爱的事。那也意味着一种“正确的死法”:就像芮德娜和索特那样,当人生走到尽头,会有“一种收获和丰饶感”,一种“伟大旅程走向结束的平静”,因为,正如《圣经》中的使徒保罗所说,“那美好的仗我已打过。”最后一章很短。短得就像死。短得就像一个句号:简洁,完满,空虚。我合上电脑,走到院子里。世界已经充满了光。秋日之光。一切都如此清晰。空气清凉而干爽。狂躁的夏日已成为过去(或将来)。世界现在既冷静又洗练,既古老又崭新,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不年轻,也不苍老。我在台阶上坐下。我四十二岁。我感受着心中那块小小的冰。
二零一七年十月六日
“詹姆斯·索特写出的句子胜过当今任何一个美国写作者,这在小说读者中是一个信仰。”
——理查德·福特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亏欠这本书多到令人羞愧。”
——裘帕·拉希莉
“詹姆斯·索特是极少数我渴望阅读其全部作品的北美作家之一。”
——苏珊·桑塔格
“詹姆斯·索特仅用一个句子就能令人心碎。”
——迈克尔·德达
“《了不起的盖茨比》一样迷人,《革命之路》一样凄切,《兔子,跑吧》 一样敏锐。”
——《卫报》
“在当代小说家中,我不知道谁写出了比《光年》更美妙的作品。”
——《纽约客》
“詹姆斯·索特是一位技艺臻于完美的说故事的人。”
——《巴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