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20
行者无疆
我属猴。猴儿跟人一样,也有各式各种,有的顽皮、有的怯懦,我则大概比较像《西游记》里那只泼猴。
那猴头,曾自称孙行者。我国小说中号为“行者”的,有两位,一是这猴,另一位就是武松。武松杀了人,家乡无法容身,遂上梁山,做了行者,持戒刀,再去杀更多的人。孙行者却是保护人去西天取经的,虽然那人并不值得他舍了性命去保护。这两位行者,都走得很远,离了家、去了国。花果山、景阳冈,皆只能留在梦中偶一回味罢了。
我亦行者。是准备杀人的武松、未戴上紧箍儿的泼猴。如今也要暂别花果山,去那南瞻部洲的冀北燕赵旧地游历一番。
此番将在北京大学客座,准备讲中国文化史。十余讲,恰好出一小书。此外,游历以访荆轲太子丹旧处,吊狗屠之墓等等,也不可无记。将陆续写几本游记,从北写到南,由山海关外写到海南岛。再者,要写一书,教大家“如何学习中国文学”。另将于兰州大学出版文集,拟编六本:原儒、明道、诠佛、说剑、论文、谈艺。还要去南京师大担任“唐圭璋讲座教授”等等。
总之,行者的本事,就是不必坐在书斋中皓首,即可穷经。我的学问,即成于霜桥征鞍、南樯北马之间,游而学,学而游。孔子说得好:“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习,是鸟数飞之意。读书人,要像鸟儿一样常出去飞飞才好。飞呀飞,鸿鹄高飞,不亦怏哉!
2004.09.02
八方风雨会金陵
流浪开会记,目前写到南京篇。此次是“中华文化发展论坛”,而且加上了“海峡两岸”的帽子。
不过我一下飞机,就被南京师大派车来接走,并没列会。南师大替我订了房间,也安排了晚宴。副校长、人事处长、所长、书记、副院长都到了,要跟我谈抵南师大担任讲座教授的事。
这是该校百年来新设讲座教授之制度,谁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所以要商量。但一来我这学期在北大仍要上课,不可能到南京师大太久;二来此次抵宁,乃应江苏省社科联(就是上次在秦淮河请我校同学吃饭看表演的那个团体)之邀,须去开会。因此千道歉万抱憾,请他们放我去会场,才匆匆散摊,赶去社科联的宴会处。
到了才晓得台湾有中时、联合、中广等媒体、文讯月刊;以及王明荪、林信华、尉天骢、应凤凰、吕正惠等人。而明荪由蒙古来,信华自昆明来,余人由台湾来,套句康有为赠吴佩孚的对联,叫“八方风雨会金陵”,齐会南京矣!事亦可喜,且风雨真的来了。酷暑的南京,居然下起了大雨,冥晦昏蒙,替六朝古都刷上了一层阴暗之色。
会议,当然惯例是“乏善可陈,不说也罢”。但安排颇值一提。明日即去徐州,要由盱眙、徐州、镇江、扬州一路玩过去。好不好玩,还不晓得,等玩毕再说。
知佛光大学校内起人事大搬风,感叹自是不免。但此事难以理度、不可以理晓,看来当卜一卦,以测吉凶,所谓“乃有大疑,验诸蓍龟”。天心不可测,只能去问乌龟了。
2004.09.07
文化发展隐忧
由南京往徐州、盱眙,再转往淮安(即从前之淮阴、淮阴侯故地)、扬州,抵镇江,沿途接待,吃喝玩乐,不在话下。详情可另请须文蔚写出。据我所知,他在徐州吃了不少狗肉,包括狗肚、狗蹄子。
但沿途所见,对于大陆之发展仍不免有些忧虑。原因在于大陆经济发展得太好而非太坏。整个社会都在追求经济成长,都在戮力建设,学界也热衷讨论经济形势与文化发展之关系,谈区域经济文化资本、地域特色等,对经济充满了信心与期待。这当然甚好,但对资本主义却太缺乏警惕了,经济发展中出现的贫富不均,或因不公平故不正义之现象,太少关注,也无对策;经济发展中须有相应之社会福利配套措施及制度,亦不足已甚!此皆可忧者也。
其次,是没意识到文化不能去适应或配合经济发展,而是应该去导引、批判的。否则文化就仅会成为经济的工具。由消费文化,再进而消耗文化。大陆的旅游观光,大危机即在于此。
何况,为什么要举国皆商、全民皆商呢?既要讲区域特色,就不可一窝蜂。我们读《汉书·地理志》就知道:人文地理的基本原理,便在“差异”。例如齐与鲁都在山东半岛,齐国大搞开发、发展经济,鲁国就不走这一条路。而鲁之风俗及其文化成就反而远高于齐,为后人所敬重。此即可令吾人深长思。
旅中偶感,随便写写。以文化的追寻,聊寓怀乡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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