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斯多葛主义的创立者
至公元前4世纪末,塞浦路斯商人马西斯(Mnaseas,a Cypriote merchant)的儿子芝诺(Zeno)来到了雅典,并在此定居,同时投身于哲学研究。自苏格拉底以来,已经过去三代人的时间了。苏格拉底“把哲学从天庭带到了人间,把它引入了各城各家,并要求人们审视自己的生活,审视善恶的本质”,而发生在那些间隔岁月中的诸次事件,则使人们日益倾向于接受他的教导。当芝诺访问诸大学派时,他发现哲学家们正在争论何为正当的生活方式,就像他们争论物理学或形而上学一样。芝诺探究各种问题,但他的性情使他转向了伦理学,因为尽管他在希腊文化中长大(自他能够落地走路那一刻起,他就从书摊上拿起了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Memorabilia]),不过他仍然是一名闪族人,这不仅仅因为他的思维模式,还因为他的血统。至少在人们看来,有一点几乎是没什么疑问的:他所属的民族是腓尼基人(Phoenicians),这一人群定居在塞浦路斯岛上一个名叫基蒂翁(Citium)的市镇里,该市镇与提尔(Tyre)和西顿(Sidon)有密切商贸往来。他的这种希伯来人性情为他奠定了一种思维框架,而在这种框架中,他得以构建起自己的整个哲学。芝诺属于闪族人先知类型。他面色黝黑,外观阴郁,既高且瘦,衣着极简,饮食节制。他情愿吃不需要煮的食物,而通常情况下,他则以面包和蜂蜜外加一点馨香的酒为食。
在所有这些学派中,他发现自己和犬儒派(the Cynics)最合得来,而犬儒派则很有可能信从《弥迦书》(Micah)或《哈巴谷书》(Habakkuk)。他们是比较教条的人,不关心文明习惯,这种不关心甚至到了粗鲁傲慢的地步。然而,他们又满怀热情,意在使人们按照他们的良善观念让自己变得良善起来。怀疑论者和大众都大肆嘲笑他们的生活方式,并把有关他们的诙谐轶事加以传播。但是,这些批评者都被自己的偏见蒙住了双眼。不过爱比克泰德(Epictetus)对他们投去同情的目光,在爱比克泰德面前,他们的形象很不一样。他的解说使我们能够理解,为何怀有希伯来性情的芝诺在寻求生活行为中的实践智慧时,会转向他们而不是转向其他教派。爱比克泰德说,犬儒派就像一位父亲,因为所有男人都是他的儿子,所有女人都是他的女儿;他必须将自己的光照耀于人前,告诉他们,即便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东西,一个人也可以有德性;此外,简单和节俭对身体和灵魂都有利;他的良心必须纯洁,他的生活也是如此;他必须替人类留意着,也必须为人类劳动着;他的思想一定得让他成为众神的朋友,成为宙斯仆从的朋友,成为享有神圣力量的存在者的朋友。他必须随时准备说:“啊,宙斯,你来引领我。”他不得责怪上帝或人;他不得动怒、嫉妒或者怨恨;他必须摆脱一切欲望。其他人可能希望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由此置身家中,关闭家门,叫来门房以守卫门户,然而犬儒之家却是用谦虚筑成的,谦虚是他的门,也是他的门房,由谦虚来看护他的家门。(Discourses,III,22)
这些教导与芝诺所在族群留给他的遗产相符合,而且他也把它们吸收进了自己的信条。他还吸收了他们的另外一则著名信条。他们声称,人并不是他所在出生地市镇的公民,而是全世界的公民,人应该忠于整个世界。犬儒派从苏格拉底那里学到了这一点。然而,在苏格拉底时代,这一观念还只是一种学院理论,不过等到亚历山大大帝除去诸个城市与国家的独立地位,并把一大片土地纳入自己的庞大帝国后,这一观念便有了新的、现实的意义。至马可·奥勒留时期,当整个西方世界还处于罗马人支配下的时候,该观念已经成为有教养的罗马人的常识。如此,这一理论也就自然而然地容易被一名生在塞浦路斯、长在雅典的腓尼基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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