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泰也就火丁,说:
“你这是干什么?你!”
老婆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到里屋去,趴到炕上哭起来,嘴里数道着:
“不知道叫哪个浪女人缠住了,十天八天地不在家里睡,还有脸跟我要好的吃。你不知家里水没有人给我担,柴没有人给我抱,火没有人给我烧呀……”
杨开泰才明白老婆为什么生气了。他劝着,安慰着说:
“结婚已经快五年了,看你还不信任我?”
尸我不信任你!你十天八天不进我的屋,你夜里出去,回来就瞧你累成那个样子,……我的命苦啊!”
“你的命苦,我的也不甜。可是甜的时候总得来,这就先得把苦的时候打发走。你算瞎疑心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是出去开会吗?”
女人坐起来,擦一擦眼泪说:
“你去哄三岁的孩子吧,你去哄那些傻子吧。我问了青救会杨秃,他说这几天就没见过你。”
杨开泰还想解释解释,可是因为过于疲劳,他又睡着了。女人坐在他身边,哭泣、伤心,伤心、哭泣。
黄昏又来了。平原的村庄,把黄昏看成是一天的年节一样。孩子们从家里跑出来,满街上跑跑跳跳,把白天闭上的嘴张开,把往日可以尽情唱的歌儿唱起。女人们,也站到门口来望望。黄昏很短,一时晚饭熟了,家家先后插上门,以后又吹熄了灯。
杨开泰默默地吃过晚饭,他向老婆告假,说:
“好,我听你的话,今晚不出去了,一定在家里睡。只是我要到后院里去转转,一时就回来。”
“好吧。”老婆回答说。
杨开泰走出去,天已经很黑了,屋里的灯光,只能照明窗前一片地。
他向后院里走去,进了那间破旧的磨棚。他擦着一根火柴,石磨用四根木头支架着,他丢了火柴,钻到磨下面去,不见了。
“你给我出来!”他的老婆立在磨台一边喊。原来她偷偷跟在杨开泰后面,看他是不是从后院跳.墙过去。她一见丈夫在磨下面,要借土遁逃走,大吃一惊,跺着脚,“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贼兔子,你又想哄我。你出来不出来?我喊到街上去!”
“咳,咳,你嚷什么?”杨开泰赶紧从磨台下面钻出来,老婆赶紧擦着一根火柴,把灯点着,她恐怕丈夫趁黑影里逃跑。
杨开泰满身是土,他低声对老婆说:
“既然叫你看见了,我就告诉你。你以为我每天出去玩乐去了,却不知道每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这里掘洞。整整掘了五夜,才成功了。我下去看了看,里面可以盛四五个人。以后,我们就不必提心吊胆,可以在这里面开会了。” 说完,他走回去,把一块木板放下来,又把堆起的土粪铺在上面,就没有了丝毫的痕迹。
灯芯吸足了植物油,爆炸着,女人的疑心去了。她看见丈夫那干枯的脸,充满血丝的眼睛,和那因为完成了一件大事,兴奋快活的神气,她也笑了。像八月十五的月,一片乌云从它身边飘过,月儿显得更俊秀了。花儿避免夜晚的冷露,合起它的花瓣,在朝阳照射下,它翻然开放……
“你个贼兔子!”她也低声地,害羞地说,“你还不信任我啊。”
从此以后,地洞、地道就流传开了。而且在不断地改进着。什么“七巧连环洞”,“观音莲台洞”……花样翻新,无奇不有。而这“第一个洞”的创造的故事,也就随着洞的传播而传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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