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过去
我在其他文章里已经说过,我是个怀旧主义者,但我更是缅怀损失的诗人。我知道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因而,我也是个道德家便显得不足为奇了。也就是说,我会违背所有好的美学,独树一帜。在这过程中,幽默会有所吃亏,因为真理,或者说我们认为的真理,大都是不受欢迎的。有了真理,生命的谎言便宣告终结,好像真的会再来什么,或者说至少在我们吐最后一口气时会再来什么。
我会讲一个历时一年的故事,故事从11月开始,又在11月结束。那一年距今已快40年了,但它在我的记忆中却像昨日一样鲜活。我讲的时候会很困难,因为这将不像我喜欢的那样只是隐喻式的展示些什么,而是要说明些什么,这就要求娓娓道来。另外,还有词汇的选择问题。如果只是展示,并不需要太多词语,相对比较拘谨。但如果要准确地说明什么,便需要一连串的形容词、副词来做出评价,那样韵律感才会好,对读者来说才是最理想的,因为不需要猜测。对作者来说也更简单,因为不需要过多考虑条条框框。
我很想以另一种方式开始,但我内心存有激情,这与我的人生信条——泰然自若不太相符。有人可能会将激情理解为愤怒、欲望或是忧愁,但这是向往的后果——向往过早说过的话、轻易许下的诺言,以及贪婪的期望等。而这些都是热烈的。我是轻信向往的牺牲品吗?这不是个好问题,因为它会让我们很容易陷入对过去和现在的时代精神的冷嘲热讽中去。而我们不应该受到所谓的时代精神的掌控。相反,我们应该将其理解成一位老熟人,一位我们不愿领进门的老熟人,最好是让它走向我们遥远的过去,小心伺候着。因为,它也许会提一个问题,一个让我们反思世界观的问题:如果生命从来就不会变得更好,那我们真的还要重新来过吗?
以前,我拒绝把生命作为反思的对象,而且总信誓旦旦地对那些受苦的大众说,生命要么是“我们”的生命,要么是“我”的生命,因为这样才可能重新来过。但事实上,生命不是个体,而是所有人的,所有感谢救赎与公平的人的生命。当然,这也是革命与改革的结果。但曾宣称会将一切变样的革命,现在自己也需要革命!而曾经作为激情澎湃的革命鼓吹者的我们,如今已经懒散如魔鬼,是否也需要革命呢?只可惜,革命早已有了新邻居——不受我们欢迎的新邻居。其名字是奴役压迫与滥采滥伐,是疲惫不堪与争相逃离。代名词则是小资产阶级,满足于办公椅与轿车的小资产阶级。向“前”看齐变成了向“钱”看齐,这已经够让我们觉得可悲了。但更可悲的是,如果他们觉得年轻一代没有希望,便会努力致富,然后移民去远方。而曾受千万人唾弃的死对头——那些肥胖的资本家,无支点的帝国主义者也一同加入了这个游戏中。那些曾经的一无所有者,靠宣称自己没有祖国,带着大包小包,穿梭于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区区几美元便把自己卖了。在为别国的建设挥汗如雨的同时,他们会嘲笑该国文化不济,并继续把自己视作古老文化的载体。只是他们忘了,那古老的文化,早已被他们努力破坏、蓄意出卖了。
就像我曾经害怕那些面黄肌瘦的“文革者”一样,我如今害怕的是那些新富的跑路者。这两类人一瘦一胖,却统一了一个原则:不是他们创造的,便可以被利用。对他们来说,一切古老的东西都是廉价的杂物堆;不和他们一样思考或是吃饭的人,就是天然气、废气或者是不受他们控制的胀气。所有被他们冠名的东西都在停滞不前,而那些没有任何历史的口号,竟然被他们视作生活的依据。不撒谎、不欺骗的人,不是他们的同类,故而被视为灾难的制造者。殊不知,真正引起灾难的是他们自己。可负责任的却只有他们的后辈——没学会写作、没学会阅读的人,堕胎的年轻女子,以及住在地下室的年老体弱者等。这些人要见证一样东西:此时此刻的幸福。他们也是这样歌唱的。他们用鼠语去歌唱鼠皇帝,生生把那令人作呕之徒抬高成了神圣之辈。
P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