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窗户往里望去。店里布满灰尘,大部分书架的上层都空荡荡的,有种不复往昔的凄凉。
这时,我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凝视着窗外,嘴里含着一缕红色的长发,慵懒的样子看上去那么性感,我的指尖仿佛过了电一般麻酥酥的。
我掐灭了香烟,把没抽完的一截放进了外套口袋里,然后推开了书店的门。
我长得还不赖(没经历这些事之前还更好看些),略带皱纹的蓝眼睛、挺拔的颧骨、饱满的嘴唇,听说正是女人们青睐的长相。我花很多功夫来打理自己的外貌,但又不希望被别人看出来。在剃胡须的时候,我有时会用手扶着自己轮廓分明、完美对称的下巴,欣赏自己修长的手指、整齐的胡楂,还有贵族鼻子上小小的弯钩。我认为,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并不是忽略身体的理由。我的胸膛很宽阔,之前在布鲁姆斯伯里那家名叫“热力脉搏”的健身房的免费“体验月”里上过的课程很有成效,即便到现在我仍然很认真地锻炼来保持身材紧实。我还很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外形:微笑要腼腆谦逊,眼神接触要谨慎运用,一头金发要做深思状不经意地揉乱。
我进门时,那姑娘几乎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她穿着长款的几何纹上衣,下身是紧身裤和厚重的骑士靴;一只耳朵的内软骨上穿着三颗耳钉,脸上化着浓妆;脖子侧面有一个小鸟形状的刺青。
我微微低下头,快速地甩了甩头发,然后模仿着伦敦腔说道:“我的老天,瞧这倾盆大雨。”
她坐在一张金属凳子上,鞋跟蹬着地轻轻往后摇晃着,朝我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她放开了嘴里那缕红宝石色的头发。
我提高了嗓门,接着说道:“不过,拉斯金说过,这世上不存在所谓的坏天气,只有各种不同的好天气。”
她紧绷的嘴角似乎轻轻动了动,隐约露出一丝笑意。
我竖起外套潮湿的衣领:“这种话他还是跟我的裁缝说去吧!”
那一抹微笑不见了。裁缝?她怎么会知道我身上这件在卡姆登镇的乐施会买来的便宜货?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我又走近了一步。她面前的桌上有一个星巴克的马克杯,上面用黑色毛毡笔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乔西。
“你叫乔西?”我问道。
她直截了当地答道:“不是,我只是跟咖啡师随便说了个名字而已。每次我都会用不同的名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你想买点什么呢?”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吸水的粗花呢套装、灯芯绒裤子和漏水的粗革皮鞋的可悲的中年男人。吧台上有部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没有拿起来,只是眼睛瞥过去,用空闲的那只手碰了碰手机,越过杯子读着屏幕,这姿态完全是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样子。
她的态度刺痛了我,我只好溜到书店后面蹲下来假装在浏览下层书架上的书籍(这个区域的书两本卖五英镑)。也许她刚走出校门涉世未深,还不懂得欣赏我。可即便如此,她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待我?老天!(P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