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的备用胎
“我如大海般的胸膛,随时等待一只小帆的泊岸……”
卿帆将车子停住,脑海中马上浮现起这句话,确切的说,它是一首诗的组成部分,那首诗前段如小溪般婉转,后段则激昂澎湃,而她只记住了这句。他不是诗人,却为了她写了不少缠绵悱侧的诗,他为她专开了一个博客,隔三岔五就会有一篇新作,既朦胧又深情。
这个叫易劲宏,被她戏称为“一斤红”的男人是他以前的同事,是她稳定结实的“备用胎”,他是北京土著,她是资深北漂。她的目标是三十岁前将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这个目标经过几度修改终于定位,十八岁的时候,她随口说二十五岁之前一定得嫁人。在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她的目标调整为了二十八岁。二十五之后,时间简直就像装了一个极速滑轮,一夜之间就滑到了目的地,于是,她不得不认真了。
现在是周日上午早九点,她的清梦早在二个小时前就被电话惊醒,卿妈——她的亲妈在电话中的声音甚是兴奋,一大早,村里的媒人“大结巴”就拿着一大叠照片上门了,一个连说话都不利索的,形象委琐的矮小男人却游走于十里八村以说媒为生,世间的事偏是这么奇怪,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做媒的成功率听说极高。现在的农村青年男女都出去打工去了,而他的方式也算与时俱进,挨家挨户网罗照片,先对上眼,再约回来对上号。他不止一次向卿大妈索取照片,卿妈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在她的心里,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去了首都做了白领,那可是飞出农窝的金凤凰,还没有沦落到要在一帮农村青年中挑选丈夫的地步,可是,这一次,她的风向转了,她说:“我看了一下,想不到啊,那些里面有一个那是很不错啊,有房有车,在广州,还开了工厂啊!年龄比你大几岁,大点更好呀!又没有结过婚……”卿妈的声音非常兴奋,卿帆已经想像出来她的眉飞色舞。她不禁一声哀嚎,她的老妈终于被人成功洗脑。
“妈……你难道希望我跟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暴发户相亲,马上结婚,然后马上离婚……”卿帆有些急了。
“小帆,我可告诉你,现在离婚在我们乡下也不是什么丑事,快三十岁的女人不结婚那才叫丑,人家以为我生的女儿不正常,你再挑,别说人家红花男儿,二锅头也没得你选了。”这些话从她妈这个农村太太的嘴里说出来,轮到卿帆震惊了,社会什么时候开放成这样了。
“你今年不结婚,我和你爸就准备搬家了,我们都没脸了!”她妈撂下这句狠话,非常果断的挂了电话,这种异于常态的干脆,让卿帆感到一阵发麻,老人家终于揭竿而起了。
于是,她一鼓作气就将车开到了“一斤红”的楼下,一路上,她想着他的好处,来坚定自己的决心:他有着诗人般的敏感和细腻,他会蹲下身子替她系松开的鞋带,会为她做家务;他脾气很好,就算偶尔吵架,最先联系对方的一定是他……他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哭着说,你嫁给谁都好,我只要你活着。他的如海深情,隔着电话线,隔着电脑屏幕,她都能感觉得到,让她有一种魅力被肯定的自豪感。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闺蜜姚进说的:“一个等了你三年,一个有着独立住房、有车、有北京户口的男人,一个为你写诗的男人,那可是世界上濒临灭绝的物种。”姚进是一个现实的女人,她的标准是这个社会的通常准则。那么,她就只有行动了!也许今年——二十八岁这一年,她就光荣达成目标了!
卿帆想象着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神情,应该是苦尽甘来,欣喜若狂吧!她摇下车窗看了看后视镜中自己的脸,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打通了他的电话,彩铃一直唱到系统提示响起,她呆了一下,他还真能睡,这个点了还在睡懒觉。也罢,如果自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扑到他怀里,跟他说,嘿,本小姐决定从了你了!岂不是更有戏剧效果。她的笑意更深了,有着恶作剧般的跃跃欲试,几乎是蹦跳着上楼,将他的门铃按响了几遍,里面一片沉寂。她到底不死心,自己可是一腔热血啊,她嘴中念道“一斤红!你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节骨眼上,你跑哪儿去了!”
她将身子靠在门上继续拔通电话,清脆的铃声就从门缝里传了出来,他竟在在家!她用手兴奋的拍打着门,“一斤红,一斤红!”铃声突然就断了,接着,一个男人压抑的低声和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同时响起,“开门呀!为什么不开门,是谁?”
卿帆只感觉到全身的热血迅速凝固,就像大热天的突然被人从背后泼了一桶冰水,这种剧情,她可是始料未及的。
漫长的等待后,门到底开了,她的专属诗人和一个女人同时出现在门口,他的胳膊被她挽着,他的神情甚是尴尬,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女人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她是拭干了泪出来的,她看着卿婉的眼神透着一种挑恤,态度是被刻意夸大的居高临下。只一轮眼神的纠缠,卿婉便察觉到了她的心虚,她是上市公司的商务经理,是最有实力提拔商务总监的人选,从商务助理、商务主管的位置一步步爬上来,有的就是这点洞察人心事的本事。其实,装腔作势的不仅是她,卿婉觉得自己在刻意压制着自己排山倒海般,想从嗓子眼里挣脱出来的质问,她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么早打扰两位……”她转向女人,“嫂子……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啊!是这样的,我下个月结婚,刚好路过这里,想到时候请宏哥帮下忙……”(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