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名家精选文库》承续着这股源源不竭的潮流。第一辑包括14位名家的散文佳作:王巨才的《垅上歌行》、丹增的《海上丝路与郑和》、陈世旭的《海的寻觅》、陈建功的《默默且当歌》、张抗抗的《诗性江南》、梁平的《子在川上曰》、阿来的《从拉萨开始》、吉狄马加的《与白云最近的地方》、林那北的《蒲氏的背影》、韩子勇的《在新疆》、刘汉俊的《南海九章》、叶舟的《西北纪》、郭文斌的《写意宁夏》、贾梦玮的《南都》。
这些作家,有耄耋长者,有青年才俊,他们风格迥异,各有妙趣,14部书稿,清典可味,雅有新声,纵横浩荡地连接起丝绸之路的文明长廊。
本书为陈建功著的《默默且当歌/丝绸之路名家精选文库》。
《默默且当歌/丝绸之路名家精选文库》是当代著名作家陈建功关于丝绸之路的散文精选。陈建功的文字,幽默风趣,鬼斧神工,他描述人、事、物,寥寥数笔,却栩栩如生。他的散文,沉着中有昂扬,追索中有挣扎,平静中有波澜,温醇和煦,温情脉脉,却如寒风一般劈开一城的雾霾,清冷凛冽。答中有问,问中有答,无所不能,无远弗届——这是陈建功的出世之法,亦是他的入世之道。
我和父亲之间
20多年前,1994年9月5日凌晨,先父因脑溢血突发病逝于张家界的一家宾馆。父亲那时已从北京调到广州工作,是为出席湖南籍已故经济学家卓炯的学术研讨会而去那里的。上午,接到噩耗,我先是飞往广州,又和父亲单位的领导以及几位亲属一起飞往长沙。多亏湖南省有关方面鼎力相助,派车送我们赶赴湘西,料理丧事。
“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张家界,自从被吴冠中先生推崇,后又经摄影家陈复礼等人传扬,到了1990年代,已是名满天下了。我对她当然也心仪久矣。然而谁能想到,自己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到了那里。
自此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提张家界,不愿提武陵源,不愿提索溪峪。
那是我的伤心哀痛之地。
再往前数10年,1984年,我失去了母亲。10年后我又失去了父亲。令人不胜唏嘘的是,父母的离去都如此突然,连抢救时的焦虑都不容儿女们承担。母亲离去时我在南京,那是到《钟山》杂志讨论《找乐》的定稿事宜。离京前一天我还回到家里去看她,没想到第二天飞机还没在南京落地,《钟山》便已得到我母亲因心脏病突发而逝的消息。而父亲,竟是在异乡终老。这种方式恰如父母的一贯作风,他们一生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包括自己的子女。
父母的一生并没有多少传奇性。父亲唯一令我吃惊的事迹,至今我还将信将疑:1949年,我妈怀上我不久,他就离开家乡北海,远赴广州求学。据说那一次远行很有些惊心动魄——几天以后他只剩一条短裤,狼狈不堪地回到家里。他说船至雷州半岛附近遇到了台风,船被打翻,他抓住一块船板,凭借过人的水性而逃生。“你知道台风来时那海浪有多高?足有四五层楼高呀!”这故事是他教我游泳时说的。我当时就质疑他讲这故事,只是为了给我励志。那时我还不到8岁,可见就已经不是“省油的灯”。当然,那一年,我爸最终还是从北海来到了广州。不久,广州就成为叶剑英治下“明朗的天”,他顺风顺水被吸纳进新中国培养人才的洪流,进人了南方大学。而后,他又被送到北京,在人民大学读研,最后留在那里任教。我爸离开北海不久,北海也解放了。我妈也和全中国的热血青年一样,被时代潮流裹挟进来,先是在北海三小做副教导主任,随后也获得到桂林读书的机会。她毕业于广西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工作。
1957年,父母应该是在北京团圆了。夏天,父亲回家乡接祖母和儿女上北京,我才第一次见到父亲,那时我已经跟着祖母长到8岁。“留守儿童”忽然发现,时时被祖母挂在嘴边的“爸爸”回来了!其实此前我已无数次看过父亲的照片,并向同龄人炫耀。在那照片里,爸爸穿着黑呢子大衣,头戴皮帽,站在雪地上,一副英气逼人的模样。就是为了找这个人,我曾经求赶牛车的搭我,沿着泥泞的小路,吱扭吱扭地走了一下午。天傍晚时,扛不住好奇的赶车佬问我:细崽,你坐到哪里才下?我说,离北京还有多远?我到北京找我爸呀……那赶车佬吓了一跳。他说他也不知道北京有多远,但坐这样的牛车肯定是到不了啦,“细崽,天黑啦,野鬼要出来捉人啦,赶快回家啦!”……那时我才明白,坐牛车是找不到爸爸的。
P18-21
一
山积而高,泽积而长。
在苍莽辽阔的欧亚非大陆,有这样两“条”史诗般的商路:一条在陆路,商队翻过崇山峻岭,穿越于戈壁沙漠。声声驼铃回荡遥无涯际的漫长旅程:一条在海洋,商船出征碧海蓝天,颠簸于惊涛骇浪,点点白帆点缀波涛汹涌的无垠海面。
这两“条”商路,一端连接着欧亚大陆东端的古中国,一端连接着欧亚大陆西端的古罗马——两个强大的帝国,串起了整个世界。踏着这千年商路,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信仰、不同文化、不同理念的人们往来穿梭,把盏言欢。
正是通过这条史诗般的商路,一个又一个宗教诞生了,一种又一种语言得以升华,一个又一个雄伟的国家兴衰荣败,一种又一种文化样式不断丰富;正是通过这条史诗般的商路,中亚大草原发生的事件的余震可以辐射到北非,东方的丝绸产量无形中影响了西欧的社会阶层和文化思潮——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深刻、自由、畅通,相互连接又相互影响的世界。19世纪末,德国地质学家费迪南·冯·李希霍芬将这个蛛网一般密布的道路命名为“丝绸之路”。
几千年来,恰恰是东方和西方之M的这个地区,把欧洲和太平洋联系在一起的地区,构成地球运转的轴心。丝绸之路打破了族与族、国与国的界限,将人类四大文明——埃及文明、巴比伦文明、印度文明、中华文明串连在一起,商路连接了市场,连起了心灵,联结了文明。
正是在丝绸之路上,东西方文明显示出探知未知文明样式的兴奋,西方历史学家尤其如此。古老神秘的东方文明到底孕育着人类的哪些生机?又将对西方文明产生怎样的动力?英国学者约翰·霍布森在《西方文明的东方起源》一书中,回答了这些疑问:“东方化的西方”即“落后的西方”如何通过“先发地区”的东方,捕捉人类文明的萤火,一步步塑造领导世界的能力。
正是在丝绸之路上,西汉张骞两次从陆路出使西域.中国船队在海上远达印度和斯里兰卡;唐代对外通使交好的国家达70多个,来自各国的使臣、商人、留学生云集长安;15世纪初,航海家郑和七下西洋,到达东南亚诸多国家,远抵非洲东海岸肯尼亚,留下了中国同沿途各国人民友好交往的佳话;明末清初,中国人积极学习近代科技知识,欧洲天文学、医学、数学、几何学、地理学纷纷传入中国,开阔了中国人的视野。之后,中外文明交流互鉴更是频繁展开。
……
望之若新,忽焉若旧;望之若刚,忽焉若柔;望之若春,忽焉若秋;望之若华丽,忽焉若朴素。这是贾梦玮对文学的期待,又何尝不是他对自己的期待?秦淮河水仍静静地流淌着。贾梦玮伫立河畔,许多许多个世纪之前的故事就这样缓缓流淌在他的笔端,如同身边荡漾的水波。蹉跎暮容色,煊赫旧家声,六朝古都南京的历史况味如此富饶、丰盈,那些温馨和美好、张扬和放肆、落寞和枯索、无奈和参悟,此时此刻,都与河水一道,潺潺而来,忿而不怒,哀而不伤。在旧日旧事中捡拾淘洗的历史,不仅有着沧桑的面容,更有着清晰的年轮、流淌的血脉。
人事必将有天事相参,然后乃可以成功。1500年前,刘勰针对当时泛滥一时的讹滥浮靡文风,提出文章之用在于“五礼资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而今,刘勰的感慨更值得我们深思。《丝绸之路名家精选文库》的宗旨也恰在于此——以文载道,以文言道,以文释道,以文明道。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气象,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化。正是文化血脉的蓬勃,完成了时代精神的延续。中国散文近年来以汪洋肆意的姿态在生长,可谓千姿百态、异彩纷呈,而且作为一个文学门类,它在虚构与非虚构两端都各趋成熟。在我们的散文写作中,越来越多年轻的、德才兼备的散文作家丰富着我们的园地,他们职好不同,风格迥异,文字或剑拔弩张、锋芒逼人,或野趣盎然、生机勃勃,或和煦如春、温润如玉。这些散文家的写作,构成了中国当下散文创作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家国情绪,时代华章。
这套文库总计150余万字。翻阅完这部作品,不禁想起莎士比亚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李舫
2017年4月
陈建功的文字,幽默风趣,鬼斧神工。他描述人、事、物,寥寥数笔,却栩栩如生。他的散文,沉着中有昂扬,追索中有挣扎,平静中有波澜,温醇和煦、温情脉脉,却如清冷凛冽的寒风一般,劈开一城的雾霾。
——李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