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著的《城市片断(范小青小说典藏)/长篇都市系列》是范小青的都市系列长篇小说代表作,一套关注当下社会、讲述都市故事的现实题材力作。范小青现为江苏作协主席、苏派作家代表人物,从事小说创作三十多年,对于城市的描绘一直是其小说创作的主体,从以市井风俗、历史文化为灵魂的老的苏州到以经济建设和城市改革为主导的新的苏州,她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和不断发展的眼光展示了一个处于变化和发展中的城市。立足都市干部和农民工,以对世事的洞察、人情的练达,表达对都市人文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历史、现实、文化、人性的深刻认识。
范小青著的《城市片断(范小青小说典藏)/长篇都市系列》这部由一个个片断,一个个故事联缀而成的长篇小说,向人们展现的是一座古老而宁静的大博物馆;随处可见的官宦老宅、名人故居,星罗棋布的寺庙庵堂、井树碑坊,河街并行、水陆相邻的古老街路,纵横交叉的小桥水巷,秀丽精巧的古典园林,清闲平和喜欢怀旧的人群……这一切构成了苏州两千五百余年不变的格局,也赋予古城浓郁而独特的历史文化韵味。
鹰扬巷?秀珍说,哪里是鹰扬巷?我不认识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去过的。
怎么会?小金说,鹰扬巷就是前面那条路,不过现在没有了,拆了,变成另外一条路了。
没有了的路,你还说认识我们,秀珍说,你这一套,我们见多了。
小金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的,他说,我真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秀珍说,不是骗子?不是骗子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小金说,我一点也不心虚的。
不心虚你脸红什么?秀珍说。
我又不是骗子,我脸红什么?小金说,我是认识你们的,你叫红花,你叫秀珍,他说,我知道的。
红花点了点头,说,我记起来了,是,见过的,那时候我们在鹰扬巷捡东西,人家要打我们,他来帮我们的。
是的是的,小金说。
帮什么呀?秀珍说,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是老乡呀。
老乡归老乡,小金说,我是叫他们不要凶的,你们忘记了?
我是忘记了,秀珍说。
我记得的,红花说。
嘿嘿,小金开心地笑了笑,他盯着红花看了又看,嘿嘿。
红花有些不好意思,头低了低,又抬头看看小金,又低了低。
你干什么一直盯着她?秀珍说,你干什么老是看她?
嘿嘿,小金说,我没有呀。
我们在找工作,红花说,这里有介绍做保姆的,我们想去,你说好不好?红花问小金。
小金看了看纸上的介绍,他说,难说的,做保姆也要看运气的,有的人家好,你就运气,有的人家不好,你就倒霉。
不好会怎么样呢?红花说。
怎么样?小金挠了挠头皮,想了想,说,比如说吧,有一家人家,家里有全自动洗衣机的,本来自己都是用洗衣机洗的,衣服往里边一放——
我晓得的,秀珍说,衣服往里边一放,按一下按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干了。
是这样的,小金说,很方便的,但是他们家请了保姆以后,就不用全自动洗衣机了,他们一定要保姆自己动手洗,衣服、被子都要叫她用手洗,这样的人家就蛮坏的。
唉,红花叹口气。
不过也有好的人家,小金说,那样的人家就拿保姆当自己家的人一样的,同吃同住都是一样的。
唉,红花说,碰到这样的人家就好了。 你们干吗一定要做保姆呢?小金说,可以做的工作很多的呀。
哪里很多?红花说,要么是饭店的服务员,要么是舞厅的什么,那样不好的。听说做饭店服务员就要陪客人喝酒,做舞厅就更那个了,我们不会的。
我们不会喝酒的,秀珍说,再说,那样名声也不好听,我们不做的。
这倒也是,小金说。
他们站了一会,又看了看其他的招聘广告,一时都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秀珍说,你现在在哪里呢?
小金说,我仍然在工地上。
工地上不要女人的,秀珍说,是不是?
是的,小金说,其实也可以要的,比如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现在我们的工棚里,就像是猪窝狗窝,走进去臭烘烘的。
嘻嘻,红花笑了。
烧饭、打扫卫生?秀珍说,你想得蛮美好的呀,等于是请保姆了,打工的人再请保姆,不可能的。
是不可能的,小金叹息了一声,说,我只是想想罢了。
嘻嘻,红花又笑笑。
这样你们就能和我一起了,小金说,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们了。
秀珍看了看红花,红花的脸又红了,你看我干什么?红花说。
我又没有看你,秀珍说。
其实也蛮好的。红花说,你们许多人是吧,许多人凑点钱来,也一样的呀。
小金兴奋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要回去了。
干什么?红花说。
我要回去了,小金说,我要回去了。
是不是,红花看着他的脸,是不是家里,家里人有什么事情?
P246-248
不经意间回头一看,许多年来,写下了许多和城市有关的小说,长篇小说就有好些部,尤其是直接以“城市”命名的长篇小说就有四部,再看这四部小说的出版时间,都靠得比较近,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和二十一世初那几年中创作的,*早的《城市民谣》出版于1997年,然后是2001年的《城市片断》,还有分别是2003年和2004年的《城市之光》和《城市表情》,包括稍后一点的《女同志》,是2005年出版的,只和《城市表情》差了一年。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那一个阶段,可能是对城市题材着了迷,有一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因为除了长篇小说,应该还有更多的中短篇小说。如此密集地抒写城市,肯定是因为“城市”太有写头了。
虽然我也有过农村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在少年到青年转变的时期,我是在农村度过的,农村给了我极为深刻的印记,但毕竟,我的绝大部分的生活痕迹是在城市的,我摆脱不了城市给予我的一切,我逃脱不了抒写城市的欲望的控制。
在城市生活中,我始终是在底层的,我的目光也始终是落在底层的。我的城市小说,多半反映的是城市底层人民和普通老百姓,比如《城市民谣》就是写一个普通的下岗女工的人生;《城市之光》其实是个擦边球,写的是一个农民在城市的遭遇,是一个悲剧,暗示着农民很难真正地彻底地融入城市。
在城市生活中,有一个巨大的事情是谁也回避不了的,那就是城市建设。城市建设带给我们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我们的震惊几乎是惊天动地的。
那时候,我内心有一种不得不写、不吐不快的感受,于是就开始了城市建设题材的写作。先写了稍有纪实性并且带有实验性的长篇小说《城市片断》。写完以后,出版时出版社也给予了鼓励,但自己总觉得没有写够,写得不过瘾。因为这个题材实在是太过庞大,内容太过丰富。于是,后来又写了长篇小说《城市表情》,这一次写得比较痛快了。是不是可以说,《城市片断》是《城市表情》的准备?或者,《城市表情》是《城市片断》的故事版?反正这两个小说是可以成为互补的。
接下来就是《女同志》了。这是一部写机关女干部,或者换个说法叫职场女白领的小说。城市生活中始终存在并且布满了一个词,就是机关。写城市题材的作品,也同样逃不开机关这个陷阱。所以,《女同志》与其说是写了机关的女干部,不如说写的是城市的一个特殊地带。
这六部作品中,唯有《桂香街》间隔的时间比较长,是*出版的。它又回到了城市底层——街道、居委会、普通居民。《桂香街》的写作,和我的其他小说的创作有所不同,这是一次带着题材去采访,确定主题才构思的写作。然而这一次的写作,我依然感觉风生水起,让我欲罢不能。作品中人物虽然是虚构的,但生活中的居委会干部时常在我的眼前和脑海中冒出来,她们的付出,她们的委屈,甚至是她们的眼泪,推动着我的写作。在写作过程中,这种动力是始终存在的,所以,写作状态始终是顺畅的、跃动的。
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更替,许多事情都渐渐忘记了,许多人也渐渐地忘记了,包括自己创造的许多人物,在内心也淡去了许多,幸好有这一次的重新结集出版,让我再次想起了他们:钱梅子、田二伏、谢北方、秦重天、万丽、林又红,看着这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亲人,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倍感亲切,倍觉温馨。
谢谢安徽文艺出版社给了我这次机会。
范小青
201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