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受使命
这天是农历立春第三天。头年入冬以来,天气少雨,南北大旱。北京本来就干冷干冷,这天更是冷风刺骨,马路无水而冰,行人车辆履冰而行,都格外谨慎。
陶砚瓦开车从和平门向南来到琉璃厂,把车停在马路边。
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刚才他不管外面冰寒,车内方向盘也凉凉的,他冻得不时搓搓手,但他也不开热风,一路唱着京剧,自已开心痛快。
他先唱了奚啸伯的《哭灵牌》,这是他自认为最华美的男腔段子。又唱了言菊朋的《让徐州》,这是他高兴时爱唱的。一路上兴致来了,他竟把裘派的《铡美案》也溜了一遍,唱得过瘾,连等红灯他都没觉得不耐烦。唱到佳绝处,他自己叫“好”,竟双手离把狠拍了三掌。前年卫生部一位副部长来机关讲课说,在车上唱京剧有利健康,还讲吃鸡蛋不吃蛋黄是谬说。这两句话他最认可。
开着自己的车,尽管是在繁华热闹的都市,但还是感觉到解脱、自由、畅快。
半个小时前,陶砚瓦办公室里来了两个人:杂志社编辑梁守道和物业处长屠春健。前者是他叫过来的,后者是自己进来的。
屠春健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陶砚瓦和梁守道站在一起,评论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字一看即知是陶砚瓦写的,只听梁守道说:很好,章法、笔法都没问题。墨稍微浓了点儿,笔有点儿滞,下次加点水。
一见屠春健进来,梁守道赶紧说:你们谈,我还得去赶个稿子,说着匆匆走了。
屠春健便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老陶你听说没有,昨天中午咱们“一把”打球把腰扭了!还挺厉害!当时就送积水潭了!
“一把”是“一把手”的简称,机关里用此简称的只有屠春健和车队的几个人。
陶砚瓦听了不以为然道:说是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儿,当时就回来了。
屠春健说:是暂时没什么大事儿,你想想,他天天打球,怎么以前没事儿,现在有事儿?
陶砚瓦略带讥讽地说:怎么,难道是他流年运势、家宅风水的事儿?
屠春健故作惊讶道:嘿!老陶果然是个文化人,一句话就点到位了!服了!
陶砚瓦说:少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屠春健说:我有意无意间听到看到,“一把”最近老是一个人从窗台里往外看,就站他办公室里,这么看,一看就看半天。
陶砚瓦听了十分不解,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经常站在窗前往外看啊。
屠春健冷笑一声说:你看的是这儿,“一把”看的是那儿;你看是无心,“一把”看可能是有意,怎么能一样?
陶砚瓦更加不解问:有什么意?难道他在看谁上班在院子里闲逛吗?
屠春健又冷笑一声,这次笑得比刚才更冷:你老陶总是不善于理解领导意图。
陶砚瓦也冷笑一声说:你这个春健啊,你又理解出什么了?说我听听。
屠春健更加神秘地依然低声地说:他站在窗前看什么?我今天早上六点半进他办公室站在他站的地方站了十分钟,我把他所能看到的东西都捊了一遍,我考虑的也不一定正确,但还是有所发现。
你说说你的伟大发现吧,我也跟着长长见识,陶砚瓦也冷冷地说。
我猜测他能盯着看的东西,只能是假山和小水池。屠春健颇有几分得意地说。
咱们领导是个文化人,有点闲情逸致不足为怪。你再好好琢磨琢磨,他看假山水池有什么深意吧。陶砚瓦仍然提不起兴趣。(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