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京,那么多新建筑新景观,竟然都觉得漠然,留下清纯的心影的居然是不为世人注意的所在——北京图书馆古籍部。北图古籍部原来就是解放前的北京图书馆旧址,不禁联想起温州的籀园。籀园的建成似比文津街的北图要早,二十世纪初叶,为纪念温州近代学者孙籀庼,于曾氏依绿园建籀园。
早期的籀园情形,依据文字记录,文字是“隔”;我所亲历亲见的籀园是在解放后。奇妙的是,平生第一次是赤着双脚走进籀园的。听家里人说:我四五岁的时候,捧着一本书,坐在门槛边的小凳上,同伴的小孩子争东西吃,我对于身边放着的糖果糕点,连看也不看。家里人说:这孩子读书读蒙了,这么蒙,以后到世上,好似又憨又蒙的熊猫放到森林里,怎么是好?家里人不是鼓励我读书,而是不鼓励我读书。我不顾这些,就是喜读书,小学的课本不满足了,听人说有个籀园,有好多好多书,在窦妇桥边。偷偷从家里跑出去,那时虽然解放已几年了,九山湖畔依然是古城墙基的野趣的荒墟。从西门到窦妇桥经过一条田间小路,叫“五十丈”,路边都是野草摇曳的水洼。我怕踩坏脚下的新布鞋,舍不得穿。布鞋是母亲在瓦片上搓苎麻线,一针一线带着手指的血痕缝出来的,更因为小孩子的顽皮天性,赤脚淌着野草边的水洼,太好玩了。眼前一条摇漾在粼粼水波上的别致的小木桥,是窦妇桥,心境豁然清爽。我就这样赤脚进入籀园。那时我是七岁,用儿童的眼睛,更用纯真的童心观照,这庭园花木扶疏,云影渌波,太赏心悦目了。一位老者笑着走过来,慈惠的笑容那么平和。
人生初入世的第一次太重要了,假如我第一次到籀园遇到的是冷漠、拒绝甚至呵斥,我的终生的读书兴趣可能就此打消了。那天,那位老者含笑注视我的赤脚,并没有要我把掖下夹着的布鞋赶紧拿下来穿在脚上,领我到里面房间,向我说明怎样办借书手续。后来知道,这位老者原来就是梅冷生先生,是馆长!
虽然是梅馆长亲自把童年的我领进门,我和梅冷生先生却从来没有随意交谈过。这么高年的前辈的先生,我这个幼稚的小学生,敢和他随便说什么呀。但一有余暇,我总是喜欢到这儿来,童年的心灵觉得整个世界就是这里最幽静最美好,太使人舒心了。童年到籀园图书馆的印象是那么清晰那么美好,尽管好些珍藏的书特别是古书那时根本看不懂。籀园给我的是精神,这是什么精神?似难以语言概括,从很高的高度说,这精神维系了数千年历劫不坠的中国文化;于我而言,培养了纯粹的不搀杂俗念的近乎憨痴的读书兴趣。兴趣是一切事业的真正的动力,是取得一切成就的自发的源泉,更是一切学问的最好的老师。
P72-74
不知不觉,亦师亦友的张乘健远行已经三年又两个月。其间,乘健夫人吴雅丽女士不遗余力整理了乘健先生的两部遗著《周易本事》与《温州话风雅篇》,自费出版。作为老朋友,我深受感动,建议雅丽女士就《周易本事》的整理经过写篇介绍文章,交温州都市报刊出,并假座图书馆举行品书会,受到各界读者的欢迎。远在北京的老编审程毅中先生,获悉雅丽女士此举,驰函深表嘉许。
美中不足的是,乘健老友大量散篇文章尚未结集,正巧《瓯风》主持人方韶毅先生策划瓯风文丛,商量选题,我提议乘健先生作品选编一册纳入,韶毅兄随即嘱我征求家属意见。雅丽女士与哲嗣抱一兄十分支持,他们经过两个月的努力,多方汇集了乘健先生一百六十篇文章和几十首旧体诗词。雅丽女士随后委托我从中挑选。此事于我而言,义不容辞。何况乘健先生文采飞扬,情思洒脱,细读之下大快朵颐。当然,其中部分篇章系第一次拜读,有的属未刊稿,有的发表当时疏忽漏过,更是一次难得的享受。而《遥思王重民先生》《儒藏编纂微言》《影梅庵忆语感悟》等多篇,当初交温州读书报发表,而今得以重温,倍感亲切。
再三斟酌,乘健先生的文章选出五十篇,不过三分之一光景,但有代表性的作品大体网罗在内。现分乡贤、先生、品谭、序跋、自述等五组,每组十篇。
第一组乡贤,探讨温州历史上周行己、叶适、刘伯温、卓敬、孙诒让、李叔同、刘节、琦君等十位文化名家的品行与事迹,视角独特,不乏新见。接之以第二组先生,作者均有直接交往,不管是温州本地的谷寅侯、梅冷生,还是享誉海内外的刘修业、季羡林、任继愈,提携后学,无不热切备至,老辈风范,令人感佩。现以老先生(女士)的年龄为序编排,麦僖曾先生生年一时失考,姑且如此安插。作者密切接触过的前辈当然不止这十位,犹忆五年前与乘健先生一道到瓯海庙后开会,路上谈起胡今虚、唐湜诸先生,我当即劝他及早执笔成文。不久短信提醒乘健先生,回复大意说目前时机不成熟,以后再写。不承想因为作者的不幸早逝,愿望落空。
第三组品书说史,侃侃而谈,妙趣横生。最后一篇影评,可以看出作者多方面的兴趣。第四组序跋,包括作者自序后记八篇,以及为两位友人撰写的序言或书评;第五组自述,披露人生经历、感悟与学术轨迹;这两组文章对于了解作者的为人为学,体会他的赤子之心,确是不可或缺的读本。
至于诗词,暂且割爱;论文,留待日后另编单行本。前些年温州市社科联推出“温州学人文选”,一套七部,社会反响相当之好,可惜因故搁浅,衷心希望这套文选恢复出版,张乘健与翁同文、周梦江、张宪文诸集均得以顺利付刊,既告慰逝者,亦嘉惠学林。
二〇一六年六月十八日,卢礼阳谨记于温州东港路,次年二月十八日看完初校样后改定
张乘健著的《籀园慧月(精)》是“瓯风文丛”的一种。本书为作者集外遗文,分五组,每组十篇。第一组乡贤,探讨温州历史上刘伯温、孙诒让、李叔同等十位文化名家的品行与事迹。第二组写先生,作者均有直接交往,有温州本地的学者,还有享誉海内外的刘修业、季羡林、任继愈等。第三组品书说史。第四组序跋。第五组自述,披露人生经历、感悟与学术轨迹。
张乘健著的《籀园慧月(精)》包含五部分内容。第一部分乡贤,探讨温州历史上周行己、叶适、刘伯温、卓敬、孙诒让、李叔同、刘节、琦君等十位文化名家的品行与事迹,视角独特,不乏新见。接之以第二部分先生,作者均有直接交往,不管是温州本地的谷寅侯、梅冷生,还是享誉海内外的刘修业、季羡林、任继愈,提携后学,无不热切备至,老辈风范,令人感佩。以老先生(女士)的年龄为序编排。第三部分品书说史,侃侃而谈,妙趣横生。最后一篇影评,可以看出作者多方面的兴趣。第四部分序跋,包括作者自序后记八篇,以及为两位友人撰写的序言或书评;第五部分自述,披露人生经历、感悟与学术轨迹;这两组文章对于了解作者的为人为学,体会他的赤子之心,确是不可或缺的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