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背影》中,吴少云的书写宁静而细密,他在提取记忆深处的事物过程中,始终遵循唯美原则,使得整本集子在温暖的文字里,形成了一个忠于乡村地缘的事物圈,让人在感受其细节的同时,感受着来自乡村的过往年代的时间品质。《记忆里,那些美丽的红蜻蜓》、《何日燕归来》、《九坑溪》、《乡村匠人小记》、《年俗种种》、《别忘了叫上冼顺一家》、《大济印象》等一系列篇章,即是这种唯美记忆真实而完美的体现。在作者的这种唯美记忆里,我们看到了乡村的事物美和心灵美,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溪流,清新的空气,祥瑞的家燕,美丽的红蜻蜓,淳朴的民风,向善向上的精神,等等。而这些,正是需要我们重温的珍贵记忆。
吴少云编著的《乡村背影》分为5辑,分别为“乡事”、“乡人”、“乡俗”、“乡情”、“乡景”。但乡事里有乡人,乡人中有乡俗,乡俗上有乡情,乡情里有乡景,它们实质上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其内核就是欲留不易、欲罢不能的乡愁。
记忆里,那些美丽的红蜻蜓
农历四月后,天气逐渐转热。
忽然一天,蜻蜓就像赶集一样,成群结队地冒出来。蜻蜓的到来,让平淡的天空增添了无限的色彩,使天空变得美丽,生动。
蜻蜓的美,表现在色彩上。蜻蜓像时尚女人,总穿着色彩鲜亮的衣裳。
红的,粉的,黄的,黑的,绿的,白的,紫的,蓝的,五颜六色,精彩纷纭。
在众多的色彩里,红蜻蜓是最抢眼的。这不仅是因为红色是喜庆的颜色,更因为红蜻蜓飞翔在空中,显得格外突出,格外引人注目,也格外美丽。
朝阳初升的时候,红蜻蜓总是在田园的低空飞来飞去,下有绿野衬托,上有朝霞映照,勾勒出一幅美丽的朝霞蜓舞图。如果这时候你想捕捉它,肯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此时,它从不会在草尖上或苇顶上停留。
黄蜻蜓是数量最多的蜻蜓,因而也是最常见的蜻蜓。在我们这个地方,蜻蜓有个别名叫“黄飞”。“黄飞”有个特点,喜欢与牛群一起玩。从前生产队里养着十几头水牛,农闲的季节,每天都会有人赶着牛群上山去。早晨牛群上路,“黄飞”就会不约而至。牛群上空,总有无数“黄飞”盘旋着。水牛群奔跑着,“黄飞”群追逐着,那场面,真是非常壮观。
白蜻蜓、黑蜻蜓、蓝蜻蜓都是很少见的。偶尔看到一只白蜻蜓、黑蜻蜓或蓝蜻蜓,就会觉得非常稀奇,会急着招呼边上的人过来看。
闷热难耐的午后,天空忽然飘来一团乌云,雷阵雨即将降临。这个时候,蜻蜓们就会倾巢出动,各种色彩的蜻蜒都会集中在一起。五颜六色的蜻蜓,在低空飞舞着,盘旋着,色彩斑斓,美不胜收。雨来了,蜻蜓们忽然就不见了。
蜻蜓的美,表现在舞姿上。蜻蜒是天生的舞蹈家。
飘逸轻盈的身影,慢慢悠悠地飞着,或低或高,或远或近,就像跳着动作娴熟的探戈;忽然,蜻蜓们又像箭一样射去。但它不会射得太远,又会轻轻地飘落在草尖上、苇顶上。翔驻无声,疾徐有致,就像跳着浪漫优美的溜冰舞。
其实,仔细观察,就连“蜻蜓点水”也是非常美妙的舞蹈。蜻蜓们悠闲地飞翔着,舞蹈着,忽然就攒足了劲,快速地冲向水面,尖细的尾巴迅捷地点一下水面,又箭一般射了回来。如果把蜻蜓点水的轨迹用示意图描绘下来,那就是一个大角度的“V”字。这姿态,不就是那种脚尖着地的芭蕾舞吗?
蜻蜓的美,表现在和谐共处上。没有人见过相互打架的蜻蜓。
在昆虫的世界里,同类自相争斗、自相残杀的不在少数。最典型的如蟋蟀,因为喜欢自相争斗,所以被人类玩出了斗蟋蟀的游戏;当食物缺乏时,捕食性瓢虫之间就会残忍地相互残杀;螳螂也有自相残杀的习性。
但无论什么时候,蜻蜓们总是形影相随,同飞同驻,相亲相爱,亲如姐妹。倦了,它们就一起伏在草尖上、苇顶上歇息;歇够了,它们又一起飞舞,一起追逐,一起盘旋。
蜻蜓的美,还表现在勤奋和智慧上。蜻蜓不但色彩美丽,体态优雅,而且还具有勤奋和智慧的品性。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诗人的一个“早”字,已把蜻蜓的勤奋和智慧刻画得淋漓尽致。蜻蜓们抢了早,赶在前,坐上了新荷尖,占据着“软沙发”,那该是多荣幸、多风光的事!而这种荣幸和风光,如果没有犀利的目光,没有勤奋的品性,是永远也无法获取的。
蜻蜓也喜欢在人的身边展现它斑斓的色彩,优美的舞姿。然而,色彩和舞姿也是一种诱惑。因为诱惑,顽童们就想出各种各样的招数捕捉它,玩弄它,甚至屠杀它。
小时候,我也常常会加入到这种捕捉、玩弄和屠杀的行列。
那时,我们最常用的捕捉方法就是网蜻蜓了。砍来一根小竹,在竹的顶端插入弓成球拍状的小竹条,制成一个长柄拍。然后,拿着长柄拍去卷蜘蛛网。拍面上卷满蜘蛛网,就可网蜻蜓了。
蜻蜓的警觉性不太高,看到它伏在草尖或苇顶上,顽童们只要轻轻地伸出长拍,轻易就能把蜻蜓网住了。
网来了蜻蜓,颜色漂亮的,就拿根细细的长线拴着,让蜻蜓飞着玩。难看的,就把它撕成无数小块,用来引黄蚁:在黄蚁出没的地方,放上一块蜻蜓肉,黄蚁闻到了气味,就会去邀同伴来抬肉。先是一小队,到后来就越来越多,成群结队。看着几千几万只小黄蚁抬着一块一块蜻蜓肉浩浩荡荡地朝蚁穴奔去,心里不知有多快乐。
如今,老家的田野上空,蜻蜓的色彩明显地比从前少了。蜻蜓群几乎绝迹,偶尔看到几只孤单的蜻蜓,也是那种最常见的“黄飞”。红的,粉的,黑的,绿的,白的,紫的,蓝的,哪去了呢?
在城市里,更是难觅蜻蜓的踪影。
我也萌生了一些懊悔——当年真不该屠杀那许多美丽的精灵。P3-5
我没到过庆元,但是一说起庆元,会有一种亲切感,这种感觉来自我的少年生活场景。那时我生活成长在泰顺县,泰顺有许多廊桥,我的整个中学时代就在一座绝美的廊桥边上度过。许多年后,才知庆元县也有一样的廊桥,一样的美轮美奂,一样的令世人迷恋。对庆元的这种亲切感由此而来。而除此之外,我对庆元的其他了解基本处于空白状态,直到浙江省作协孙明龙先生转来这本吴少云的《乡村背影》散文书稿。阅读后,我对庆元有了一份感性、具象的认识。这可说是我对从未到过的庆元县的第一份珍贵感受。
深夜阅读这份庆元的乡村记忆,是件舒适的事,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的泰顺山乡。边读,我会边想,生活在庆元的吴少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看简介,他的工作单位是庆元县林业局。我想,几十年与林业相关的工作,会不会正是他如此完整地保存了对庆元乡村事物记忆的原因之一呢?这些有关乡村美好事物的记忆,正是现代文明进程中人们所逐渐忘却的。对于远离乡村、久居闹市的人来说,重温这份记忆,重温内心深处的柔软部分,唤起正在日益远去的文化乡愁,是多么的必要!
在这本集子中,吴少云的书写宁静而细密,他在提取记忆深处的事物过程中,始终遵循唯美原则,使得整本集子在温暖的文字里,形成了一个忠于乡村地缘的事物圈,让人在感受其细节的同时,感受着来自乡村的过往年代的时间品质。《记忆里,那些美丽的红蜻蜓》、《何日燕归来》、《九坑溪》、《乡村匠人小记》、《年俗种种》、《别忘了叫上冼顺一家》、《大济印象》等一系列篇章,即是这种唯美记忆真实而完美的体现。在作者的这种唯美记忆里,我们看到了乡村的事物美和心灵美,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溪流,清新的空气,祥瑞的家燕,美丽的红蜻蜓,淳朴的民风,向善向上的精神,等等。而这些,正是需要我们重温的珍贵记忆。
我一直认为,在现代文明进程中,我们最缺乏的是向后看的品质。文化尤其是文学,与科技正相反,在某一层面上,它须促退,回到永恒之美,退到事物的本真上来。这也是许多文人所说的后撤的姿势。这本集子中的乡村旧事,其独特的乡村记忆,它其中的一些事物元素,让人们找回了记忆与时间的温度,也唤起了人们对生命、对自然的无限敬畏。
我们常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其实,一方人同样滋养了一方水土。山清水秀、号称“中国生态环境第一县”的庆元,有其独特的风土人情、独特的乡愁。吴少云是庆元县的,他的文学记忆是庆元乡村过往岁月的独特记录。这记录有别于史志,这是温暖的、唯美的乡村往事的重现,也使得我对庆元终于有了第一次感性的文字认识。
自有记忆起,我记得的第一件事,是与母亲在外婆家。那天天色已晚,我哭着闹着要回家,外婆家离我家有10多里地,且都是山路,怎么回呢?但我哭个不停,非回不可,小舅与母亲还真有点想动身与我回家呢!但外婆不让回,全家人围着我哄啊骗啊,后来我哭累了,就睡着了。
这件事我一直觉得是我自己记住的,母亲不信。母亲说,那时我才两岁多,不可能记住事的,是她后来说了几次,我记住的是她后来说的。尽管母亲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我仍然坚信是我自己记住的。因为,我连外婆家当时的情景也记得一清二楚。那漆黑的夜、破旧的木屋、微弱的煤油灯光、外婆那满是皱纹的脸以及母亲那焦急的神情,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也许,我天生是个擅长记旧和喜欢忆旧的人。这情形,不由自主地就在我这些年所写的一些文字里表露出来。虽然没有刻意要写什么,没有刻意不写什么,但无论是摊开稿纸,还是敲打键盘,故乡的蓝天白云、山山水水、花草树木、父老乡亲、风土人情、生活情趣,就像一幅幅镌刻在脑海里的美丽画卷,不时浮现,挥之不去。
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我常常流连于故乡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溪流、青翠的森林以及淳朴得像泥土一般的乡情。它们,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场景和方式,留存于我的心中,不时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有时甚至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那些盘旋在湛蓝天空下的美丽的红蜻蜓,叽叽喳喳绕梁翻飞的小燕子,流水潺潺、清澈见底的小溪,凛然挺立村口的名柏古樟,简单、粗粝得像树皮却透着无限真情实意的乡里乡亲、左邻右舍,仿佛全部幻化成一只只揪心的小精灵,蹦蹦跳跳来到了我的眼前,融化在我的笔端,成为我文字写作汩汩不绝的源泉。
一年一年,我粗糙质朴的文字,不离不弃追随我的旧忆,一字一字敲打,一点一点累积,那些缠绕于我脑海心间的旧事新愁,就以文字的形式被记录下来。俯拾之间,我突然感觉,乡村是移动的,它作为人类的一种生存空间,仿佛正背对着我们,慢慢离去,渐行渐远。而我的所有记叙,其实都是对乡村背影的一种描摹。
我把本书分为5辑,分别为“乡事”、“乡人”、“乡俗”、“乡情”、“乡景”。但乡事里有乡人,乡人中有乡俗,乡俗上有乡情,乡情里有乡景,它们实质上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其内核就是欲留不易、欲罢不能的乡愁。
虽然早在2014年就着手做了一些出书的准备工作,但出与不出,我其实还没有打定主意。契合庆元县委“寻梦菇乡、养生庆元”和打造“中国避暑胜地”的战略部署,为深入挖掘、弘扬庆元乡土文化,促进本土文学创作,县委宣传部对本书的出版给予了大力支持,积极推动,热情鼓励,使本书的出版得以从愿望走向现实。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毛茂丰同志参与了本书出版的策划指导、协调沟通等整个过程,为本书的顺利出版创造了良好条件。在此,对宣传部的热诚关心和大力支持深表感谢!
尤其让我感到高兴和感激的是,浙江省作协散文(杂文)委员会主任、温州市作协副主席马叙先生在百忙中为本书作序。他简洁、优美、熨帖的文字,既是对《乡村背影》一书充满思想性的解读,也饱含了省作协散文委员会以及专业作家对业余作者的爱护和关怀。本人在感到无比荣幸的同时,也深感来自大家之手文字的温暖。
本书的出版还得到了吴永德、范敏姿、吴传诚、叶树生等同志的鼎力帮助和支持,在此一并表示衷心感谢!
有人说我的文字里渗透着一种对“精神乌托邦的追求”,我自己也曾这样怀疑过自己。不过,我从没怀疑过时代的进步,仅仅是认为,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有一些东西是永远珍贵的。比如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河水、新鲜的空气、淳朴的感情,以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乡愁。
吴少云
201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