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革命”前夜
人、马俱已集中到船上,天亮就要开拔了,可是我们的革命军骑兵团团长张宗昌同志还在逛窑子。
俄国窑子跟中国窑子没甚区别,所不同的是俄国窑子讲卫生,显得比中国窑子干净。尤其是冬尼亚这儿,简直就是卫生标兵。此妞儿有贵族血统。三不知地就沦为妓女,犹忘不了穷讲究。不仅床上床下、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人更干净,细皮嫩肉,流光水滑,雪白大奶胡乱晃动。惹得好汉性起,举起枪,铆足了劲儿,径直杀人阵中,直杀得天昏地暗、洪水泛滥,实在支持不住了,方止。
“好汉爷,今晚真厉害,抽大烟了吧?”声音娇滴滴、喘吁吁的,当然也是麻酥酥的。
“没……没抽。”敢情好汉爷喘气也不匀和。以前,张宗昌曾在中东铁路为老毛子干过活,又在海参崴混迹多年,毛子话说得溜儿,糊弄个妓女不在话下。那声“好汉爷”,就是他欺负冬尼亚不懂汉话,非要人家这么尊称。“抽大烟这事儿,不是好事儿。”待稍微缓过劲儿来,张宗昌故作正经地说道,“吃喝嫖赌抽,五毒当中,就数第五项需要克制,既败家,又败身子。小浪女,你可一定要注意,千万要牢记啊,不然俺可很生气啊。”张宗昌边说,边掏出一支“炮台”,塞进冬尼亚嘴里,“咱不抽大烟,来支小烟吧。尝尝我们中国货怎么样?”
“那就是吃啥药了,要不表现不会如此生猛。主啊,简直舒服死了。”冬尼亚吸着烟,放浪地吐着烟圈。刚才被张宗昌一通忙活,她的一头金发已然零乱,口红被啃得到处都是,原本俏丽的脸蛋已是“面目全非”。
“也没吃药。靠吃药硬撑,不是好汉所为。哎,想起来了。今晚一帮弟兄为俺饯行,专门上了熊心、豹胆,另加狗鞭一支,莫不是那小狗玩意儿惹的祸?”
张宗昌一脸坏笑。他这还真不是信口开河,故意拿妞儿逗乐儿。在海参崴,这厮白道黑道都熟,中国人外国人通吃,结交下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上山打虎,浑水摸鱼,吃点儿熊心豹子胆,当不算难事儿。前些天他们进山,就刚打死过一只老虎,哥几个啃老虎骨头,红焖老虎尾巴,狂吃了好几顿老虎肉馅饺子。就是这次去上海参加“革命”,在其所带的程仪中,也有东北虎皮几张,熊掌数对,人参、鹿茸若干,烟土好几麻袋,至于海参崴之特产——海参,更不用说。
“那狗东西如何能与好汉爷的相比?以我亲身体验,俄罗斯人、哥萨克人、鞑靼人、高加索人、蒙古人、日本人、高丽人,都不如你们中国人。万能的主啊,即便您亲自光临,也不过如此呀。”冬尼亚的蓝眼睛迷离,犹在陶醉,依然回味。
“哈哈。咱们中国男人有力量!”眼见自己又为祖国争了光,张宗昌咧开大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可惜俺要走了,不能再陪你了。不过,请放心,走了俺一个,自有后来人。你就等着尽情享受吧。”
“好汉爷要走?去哪里?”
“回国!参加革命去!”
回答很响亮,声音很洪亮。这家伙一高兴,也不管军事机密不机密的,什么都往外秃噜。
“主啊,连你也参加革命了?革谁的命?你们大清国也有革命党了?”
一听到“革命”两字,冬尼亚不免紧张。
“革小皇帝的命啊。皇帝轮流做,明年到俺家。爱新觉罗氏坐金銮殿已有好几百年了,也该换换旁姓了。我们的组织称作同盟会,领头的名叫孙中山,还有个叫黄兴的。我们的口号是:驱逐鞑……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平均什么来着?俺记不清了。”
“那你们是不是也共产共妻?见富人就杀,见女人就抢?这边穷党闹得可是太凶。”
“没这么邪乎吧?还共产共妻。俺认为,共产还可以,有钱同花,有饭同吃,共妻则着实不妥。难道放着自己的老婆不睡,让别人去睡,自己再去睡别人的老婆?这不明摆着要乱套吗?不妥,不妥,委实不妥。鄙国与贵国,国情不同,革命手段肯定不一样。你不要动摇俺的军心,打击信心和决心。”
“但愿如此。”冬尼亚叹了口气,“祝好汉爷成功。只是你这一走,还会回来吗?我会很想你,好好想你的。”她扭过身子,照准张宗昌的腮帮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这要视革命情况而定。如果成功了,俺一定带着胜利的喜悦来看你;如果失败了,更得看事不好,撒腿就跑,到你这里来躲避一时。俺总不能眼睁睁地,傻乎乎地,让他们当成‘乱党’抓了吧。”
“要不……你也带我一起走?”冬尼亚饱含深情,充满期待。这一方面是中外婊子的惯用伎俩,嘴上说想着、念着,打死也要跟着,其实跟谁说都是这一套,不能当真,另一方面,她对张宗昌也确实动了心思。这位来自异国的男人正值壮年,近一米九的个子,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很讨女人喜欢。人又极豪爽、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惜倾囊相助,对女人更是格外大方,毫不吝啬。能嫁这样的男人,有个归宿,也算不枉此生。因而明知张宗昌在国内早有妻室,且不止一位,冬尼亚也情愿以身相许。怎奈这家伙并不领情,每每提及这事儿,总是推托,敷衍了事。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