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小看了你的母亲,她的人生际遇、命运,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对于艺术的追求,自觉或不自觉地传承着的民间文化,不管过去、当下,还是今后,你不觉得它都有不可低估的社会价值吗?
谢新源著的《母亲叙事》超越了常见的苦难叙事,甚至超越了亲情利害。
| 书名 | 母亲叙事 |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 作者 | 谢新源 |
| 出版社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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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 编辑推荐 “你不要小看了你的母亲,她的人生际遇、命运,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对于艺术的追求,自觉或不自觉地传承着的民间文化,不管过去、当下,还是今后,你不觉得它都有不可低估的社会价值吗? 谢新源著的《母亲叙事》超越了常见的苦难叙事,甚至超越了亲情利害。 内容推荐 《母亲叙事》超越了常见的苦难叙事,甚至超越了亲情利害。作者谢新源通过对自己母亲一生的梳理而奉献给读者的,是有关天地之间生民自强的存亡事迹,是对中国乡土社会、民间文化、自然历史和草根精神的一次深度检索。 目录 序;苦难叙事的别样天地 引子 第一天 母亲说,她把自己卖掉了 第二天 母亲说,她被爷爷买去了 第三天 母亲说,她要被人抢走了 第四天 母亲说,她和父亲相遇了 第五天 母亲说,她们向南再向南 第六天 母亲说,她们向北再向北 第七天 母亲说,她们向西再向西 第八天 母亲说,她像姜女哭长城 第九天 母亲说,跟着你爸回老家 第十天 我会说,母亲坠子情未了 后记:打开心扉却见彩虹 试读章节 “儿啊,你真的还没去,就握一下娘的手,用点儿劲呀!”外婆紧抓着二舅的小手,摇着,语音急切,几近哀号,声嘶力竭。 季节走人了隆冬,又子夜时分。北风裹挟着雪花,在天空中上下翻飞。 “是啊,儿,你就握握你娘的手吧!”外公也对着奄奄一息的二舅,哆哆嗦嗦地说。 “哐当”,肆虐的北风破门而人,雪片进进屋子。两扇朽蚀的门板遽然弹回、相撞。 二舅的小手,还是从外婆那粗糙的手里垂落,软软地滑下床沿。 半个月前,大舅的小手也是这样从外婆那粗糙的手里垂落的,软软地滑下床沿。 半个月的时光,黑色凝聚而成。 这是一九四二年的冬天。整个一九四二年,是黑色凝聚而成的三百六十五天。 那年刚满十岁的母亲目睹了这一切。 七十三年后的初冬,我找来了《临颍县志》。 河南漯河临颍郑家庄,一九三二年阴历九月母亲出生于此。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临颍县志》有如下记载: 是年春夏大旱,夏秋两季只收二三成。在灾荒年中,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派购临颍军麦一万二千包,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派购四万七千包,并限期送洛阳。运送途中,饥饿难行,人畜多死亡,有的丢掉牲畜空手返回。是年冬,贫苦农民已缺粮断炊,有的卖土地,有的卖衣物,沿街乞讨者到处可见,抢食夺饭者,时有所闻。而地主却趁此以百分之五百以上的高利贷剥削农民,以二三十斤粮食买一亩田地,致使土地财物大量集中,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是年,在(县城)东关祖师庙设灾童收容所,卢振武负责。该所名为救贫扶孤,实则如同监狱,入所儿童动辄即遭打骂,救济物资被所方贪污自肥,儿童不得温饱。疫病流行,不予治疗,数百儿童全部死去,群众称该所为“阎王殿”。 中原大地,千里黄土,现在却满目疮痍,国难天灾,绿色难觅,累累白骨零落旷野。风雪贴附着地面,呼啸而来,卷起枯叶和草屑,连带着雪片甩向空中,浓郁的萧瑟之气在天地间弥漫升腾。 天幕低垂,云就像泼在它上面的焦墨。 二舅走后的第三天,三舅更小的柔弱的身子亦蜷缩成一团,皮包骨头,瘫软在床的一角,目光呆痴,滞望着屋顶。 外婆、外公绝望地坐在床头,已不敢再去握三舅的小手。 他们的心早已死去。 三舅,亦奄奄一息。 接二连三,令人如此目不忍睹的接二连三! “谁家还卖?再买一个,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村口,人贩子在大声吆喝。清晨,郑家庄能走出门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麻木地围着他们,面黄肌瘦,或蹲或立,像在看一场悲情社戏。已被卖掉的二虎、大头、小强,人贩子将他们拢在一边,他们的爹或娘,大手扯小手,无不掩面而泣。 “娘、娘,我也跟他们走吧!”母亲那年虽才十岁,却已懂得五块大洋,至少眼下能救活三舅。 “……”外公、外婆目瞪口呆。 “三哥不能死,我也不想死!”母亲又说。家里就三舅这棵独苗了,理智和本能告诉母亲,三舅不能死! “妮啊,要死咱就死在一起吧!”外婆和外公,也就母亲这么一个女儿啊!外婆嚎出声来。短短数日,她的所生所养,死的死、走的走,如此悲惨的变故,令人到中年的她真的就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妮啊,爹这就带着你们,咱一块逃荒去。”外公亦无奈地摇头,中年汉子的眼里流下两行心碎的泪。 “来不及了,爹,三哥这就走不动路了,还是卖了我吧。”母亲哭求。 风雪仍在天空中搅和,树梢被吹出了令人心颤的尖啸声,路面浮土皆被掠去,裸露出煞白的辙道。已记不清有多少天没有做饭了,缺少了烟火气的屋宇,愈加冰冷,犹如寒窑。 “他爹,想活,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让妮去吧。”外婆摇头挥手,绝望和万般无奈早已令她死了活下去的心。 “老总,再加几块大洋吧,俺这妮年岁大,都多养了好几年哪!”外公拉着母亲枯瘦的小手,想从人贩子那儿多要回几块大洋。 “多给几块?”人贩子拿眼斜视外公,翻了翻,露出煮熟剥了皮的鸡蛋样儿的眼白。 “没门!我们这是论人头,小了不要,大了也不要。”人贩子拔高嗓门,倚财仗势。 “多一块,就多一块!”外公哀求。 “老总,他俩儿子都饿死了,就可怜可怜行个好吧。”街邻们纷纷围过来,帮外公求情。P5-7 序言 事有凑巧,我在今年的母亲节前后,接到一本关于母亲的读物。翻阅不过几页,就被书稿中写到的那位母亲幼年时的遭遇感动落泪:一九四二年冬天,刚满十岁的“母亲”,在目睹两个哥哥被活活饿死后,主动要求父母以五块大洋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心中想的是要救活自己奄奄一息的小哥哥……这是那位母亲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吗?非也。其时,母亲的命运故事正要展开,父亲尚未出现,她与民间艺术——河南坠子书也并无交集。然而,作者谢新源在书中轻描淡写地交代,晚年的母亲有一次曾对他感慨万千且欣慰不已地说:“当年我把自己卖对了,幸亏遇到你爷爷,他买我也买对了。”不知今天的读者,会如何看待这样的开始和结局。但我明白,自己遇到的这个故事是别样的,作者跳出了常见的苦难叙事,也就是社会控诉或批判的模式,很多情况下甚至超越了亲情利害,他通过对自己母亲一生的梳理而奉献给读者的,是有关天地之间生民自强的存亡事迹,是对中国乡土社会、民间文化、自然历史和草根精神的一次深度检索。 我惊异于作者沉静、慎思的行文和详实材料准备。他原本可能只是要铭记母爱,追溯亲缘,述说家族荣耀,为着完成一桩个人心愿,一次自我意义上的悲情写作。但写着写着,却是把对家世、血缘和亲情的追溯,还原到更为阔大的历史景深中去了,一个坚韧家族的繁衍,终成为直面苦难而坚定不屈的民族形象的代表,文章也借此从个体经验、个案自说的“家史”中跳脱出来,显示出了更加开阔的视野。《母亲叙事》,这本看上去言语平和、篇幅经济、少有情绪渲染的小书中,实则富含历史与现实、文化与文明、天地精神和社会人伦等多方面的信息,而且中国味道十足。 书中主线,自然是母亲赵翠婷的生命史,但我们会发现,作者注重的实际上是一位天才的民间艺术家的成长史,以及左右着此类艺术命运的政治、文化和社会史。如前所述,从“自愿”卖身于入贩,到幸运地被说唱坠子的名角赵广田买下,跟随其学艺,母亲赵翠婷经历了包括罚跪、挨饿、打手等严酷惩戒在内的学徒阶段之后,从说一些垫场小段到独立站场,开始接受“点折子”,说唱大部头长书。“《红楼梦》中的宝玉探病、黛玉葬花、黛玉背锹、宝玉哭灵;《西厢记》里的张生跳墙、书房幽会;《三国》中的华容道、孔明借箭、失前蹄、箭射盔缨……”都是她拿手的曲目。十四五岁时,其说表功力,已达到‘‘说忠臣负冤屈,铁心肠也须泪下;言两阵对垒,使雄夫壮志”的境界。这是一个充满了血泪和悲伤的苦难故事吗?好像不是。在中国数千年文化火种的播散过程中,一直都有通过典籍而接续的庙堂之尊尚,也有在民间艺人、巷陌歌谣中绵延的草根之通俗,虽有所谓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别,但在文化内涵、价值核心的传承方面,二者却又能奇迹般地统一起来,中华文明中的人文思想、道德伦理,并不会被割裂,而中国社会的艺术接受标准,向来也有雅俗共赏之说。所以我们会看到,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民间艺术家,其自然生长和接受教育的状况是这样的:可以不问出身,可能不识一字,只靠口传心授和纯粹家庭环境的培养,即可成就一个人才,推动一门艺术。母亲赵翠婷的早期学艺之路,堪称标本。 透过坠子艺术家赵翠婷的命运故事,作者清晰地勾勒出一部坠子书的文化史:清道光七年,开封以东五十里外的小乔庄,一个原本学唱三弦书的农家小伙乔治山,出师后不弹三弦,改用琴弓拉唱,并且改变原来弦不随腔的伴奏方法,唱一句拉一句,唱什么拉什么,受到欢迎。因其常唱的曲目叫《玉虎坠》,拉弦又是拖腔坠字,听曲者以为是听“坠子”,实则为“坠字”,此即这一民间说唱艺术形式的由来。据作者考证,一九一四年之前,坠子书的舞台上只有男艺人,一九一四年之后,河南坠子开始进入茶棚和其他演艺场所,开始有女艺人登台。第一位登台说唱河南坠子的女艺人是出生于开封府的张三妮。最初流传于豫东的河南坠子,范围逐渐扩大到山东、河北、陕西、甘肃、天津、北京。早期著名的演员有程万璇、李汝梅、丁志文等,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则出现了徐志荣、王志华两位知名女艺人,其中王志华即为本书作者母亲赵翠婷的养母,造诣非同一般,这些在史料中都有记。载通读全书,最强烈的感受是,作者在这篇看上去是一气呵成的散文作品中,提供了一般意义上的散文根本无法提供的文学丰富性和艺术冲击力。我想,这一方面和这部作品题材的独特性甚至是唯一性有关,但更得益于作者在文体上的大胆拓展。我们看到,谢新源在一手素材(母亲的口述)和扎实史料的基础上,几乎采取了可以采取的任何文学手法。比如对情节、细节的合理虚构,对主要人物形象的适当刻画,包括对个别对话和心理活动的想象。还有细致入微的描写,特别是像对坠子书说唱本身的艺术效果,包括演艺环境、艺人的风格等,都呈现得十分生动。尤其是将回忆与史料并织,勾勒特定历史时空中的风云变幻,也相当精确,完全经得起推敲。从结构方式看,虽是长篇架构,却仍旧保持了夹叙夹议的特点,作者进出自如,无形中对坠子书说唱这一民间艺术的“史”与“论”都有所兼顾,且以一位具体的艺术家(母亲)的艺术实践道路不断予以佐证。从完成性来看,作者既显示出了长篇叙事散文一般的整体性思维和宏观掌控能力,也能在局部的情景、画面乃至“声音”处理上见出功夫。通篇叙述游刃有余,起承转合非常自然,看似巨细无遗,实则详略得当。语言方面,精简、克制、平淡,不事雕琢,无拖泥带水,少夸张渲染,即便时常碰触到的是坎坷境遇所带来的哀氛与悲伤,却罕见怨怒、忌恨的言辞。作为名副其实的散文作品,尽管篇幅巨大,我们看到作者在抒情性方面并未有丝毫削弱,他每每生发出的对乡土艺术生命力的惊奇,对社会历史跌宕翻覆的喟叹,对天地间生民的苦乐和坚毅不屈的感怀,都是以悲悯之心观照,也更富洞见与真知,体现了一个对中华文明的精髓价值了然于心的写作者的生命境界。 我和新源先生素昧平生,是这部书让我们相识,是他对母亲、家园,对华夏河岳山川的拳拳之心,促我写下了上面的文字。愿我们都继续靠着自己内心的谦卑,去同情地理解我们的历史文化“母体”,并在时代新风的吹拂下重塑未来。 殷实 丁酉端午之前,记于北京 后记 人走了三年,在家乡是要为他(她)做一次隆重的“三周年祭”的。至于三周年过后,那就要看各人的心性了。父母过世后葬在河南老家,距我生活和工作的广州差不多隔着三千里,所以,在我心里并没有“周年”这个概念。外出学习、开会、采访,甚或旅游,只要路过家乡,我都会来到父母坟前,摆上供品,然后再烧一大捆纸钱。但“三周年祭”我一定得给他们过。 父亲去世三周年,我写下一篇怀念他的文字。母亲去世三周年,我正准备写一篇怀念她的文字。 这个时候,有朋友说:可惜了你母亲的人生故事了!为什么不能完完整整地写写她呢?朋友的话敲到了我的心痛处。是的,我的记忆里有关母亲的一辈子,不说上大半天是述说不完的;而且,每次的讲述我总是控制不住情感,止不住流泪或哽咽。较之于他人之母,我的母亲不止一次给予我生命。一九六一年春夏之交,我不过出生七八个月,生活艰难,我恰身染重疾,气若游丝,大概连上帝都要放弃我了。“他不断最后一口气,我决不会丢掉他!”是母亲的坚守和呼唤,方有今日的我端坐在书桌之前,写下些有我不多缺我不少的文字。 其实,好好写写母亲,我早有此心,所以迟迟未敢动笔,最担心的是怕把持不住自己的感情,更怕因我笔力不逮,反而令原本充满苦难而辉煌的母亲的人生,失却了它感人的魅力。 “你不要小看了你的母亲,她的人生际遇、命运,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对于艺术的追求,自觉或不自觉地传承着的民间文化,不管过去、当下,还是今后,你不觉得它都有不可低估的社会价值吗?”朋友所讲的正说到了我思考了许久的话题。 我知道,我找到了写作母亲的全部意义。 在兄弟姊妹们张罗着如何将母亲的“三周年祭”办理得隆重而体面时,我却在想操办这样的祭祀礼,它真正的目的难道不是在为我们提供一次追问生命的契机,追问逝者也追问自己? 母亲的“三周年祭”,很是风光地在我家老院操办,亲友来了七八十口,光待亲午饭的十数张饭桌,就接龙一样从堂屋摆到庭院,再从庭院摆到大街,煞是热闹。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终于做出决定,写一本小书完整地叙说母亲七十余年或苦难坎坷,或荣耀辉煌,或失落困顿,或幸运顺随的大半生生命历程。 应该说有关母亲的故事,因为有我们娘俩曾经多回唠叨的底子,并不缺乏写作素材。但若成书,将各个故事有机连接成文,尤其写出故事后面母亲的坚韧的精神、通透的人性和艺术的情怀,写出那个动荡时代的社会嬗变和人情世故,写出出彩的小人物比如于圆德、高姓汽车司机、“三不照”,也都不那么容易。于是,在尽可能收集到相关资料的同时,我开始游走、采访、求助。我自己开着车从广州直奔河南杞县,找到爷爷、奶奶曾经居住的那座农家小院,登上窑烧砖和水泥板垒成的平房屋顶。这平房就是在我出生的那间茅草屋的基础上重建而成的。院落中的那棵数次挂着马灯,印证着母亲和大哥配弦,为街坊邻居试着说唱坠子书的枣树,如今被一棵柿子树所取代。不过,柿子树同样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此刻正值秋末,枝条上坠满金黄色的柿子。 站在如今居住着另外一户人家的我所出生的小院,我的思绪像勒不住缰绳的马,上下翻腾,东奔西突。爷爷、奶奶、母亲,他们的身影似乎就在这院子里走动着,甚而侧耳能隐约听到他们在屋子里的说话声……这座院子我是有记忆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距我出生后七年或八年,也就是在爷爷辞世后不久,父亲曾带着我来探望孤身的奶奶。一晃,又近五十年过去,半个世纪后的造访,怎不叫我感慨万千!这儿不仅是坠子的发源地,也是我生命的根啊!母亲生前还告诉过我,我出生时所剪下的脐带,按照当地风俗埋在这间屋子正中央的地下…… 出差北京,我借道河南新郑,大哥一家人现在生活在那里。大哥是母亲人生重要阶段的亲历者、见证者,加之父亲生前曾经给他讲述过不少往事,他自然比我们四兄弟姊妹知道得更多。为避免纷扰,我和大哥在新郑一家宾馆住下,彻夜长谈,他说我记,我问他答。渐渐,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前的爷爷、奶奶、父母亲的形象、往事。越发清晰地呈现在我的想象空间里,并逐渐丰沛、复活。 我还努力搜寻记忆中的蓝田。一九八一年春天。我在西安当兵,父亲来部队看望,并带我去蓝田,为安息在那儿已经二十一年的祖母扫墓。二十一年物是人非,当年租住房屋的东家也已作古,所幸他儿子大虎顶门立户,不过他人已到了中年,不免面色沧桑,记忆力却强着。尽管祖母的坟头早被平去,但大体位置他和父亲都是记得的。午时,他拉起风箱,亲自操作,为我们父子制作了当地的醪糟鸡蛋。当然,他俩的话题离不开当年父母居住于此时的点点滴滴。那会儿,我还不曾有写作这段历史的设想,但对于我曾经“死去活来”的再生之地、城中小院,我下意识里记牢了这一天他们二人所有的对话,包括这座小院里的一切。岂料,二十五年后它真的派上了用场。在蓝田生活的那几年,二哥长了记忆,我也不断打电话给他,他也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素材。 我更托了朋友,请他们帮我找到了《临颍县志》。 每年大年三十傍晚吃团圆饭之前,我都会将父母的遗像从抽屉里取出,擦拭之后恭恭敬敬摆到我书房一侧一张桌子上,供上食物、水果、点心等供品。其中,必有一盘卤牛肉,那是父亲生前颇为喜爱的,尽管,在十二生肖中他属牛。然后,我会点上三炷香,为父母作三个揖,插进专门买来的香炉,注视着父母慈祥的面容,心里默默念叨上几旬什么。这一切我都是从父亲那儿学来的。少时在家即便我当兵之后回家过年,每年大年三十晚上吃团圆饺子之前,父亲都会把先祖、众神的牌位请出来,让我到院里去放鞭炮,他便摆上新出锅的饺子,点燃三炷香,毕恭毕敬地揖拜。不做完这一切,任谁都不允许动筷子。二。一五年大年三十傍晚时刻,我痴痴地看着那几缕青烟,在父母像前袅袅升腾,便知道了那烟是会联通我的灵魂与远在天界的父母的灵魂的,就在心里说:妈,我要开始写写您了…… 二。一六年春节后,我开始动笔。 而一旦开笔,我则时刻告诫自己因了母亲人生际遇的特殊,母亲所处的那个时代的特殊、所从事的坠子书说唱艺术形式的特殊,行文的视野必须开阔。尤其,当我关注到我们的文化在一代代传承过程中,类似于爷爷、奶奶、母亲他们这些所谓民间“草根”力量的作用绝不可被低估时,我便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我写作母亲,不再仅仅是写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我总在想,文章的大气象当从何而来? 格局决定结局,我得特别关注格局。 写作过程有时是痛苦的。其痛苦源自于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似乎都复活在了眼前,而我则发现我内心里其实还有许多想说给他们的话,还有许多我应尽而未尽到的孝道。例如,父亲一九九一年十一月去世前,我在广州工作生活已过了三年,这期间尽管父亲处在病痛的折磨中,但轻便的活动还是可以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接他和母亲一块到广州来小住上一段日子,看一看他不曾来过的广州?又如,在他去世前十几天,我结束在北京的出差,顺便回家探望他,此时他卧病在床。因为是顺路我在家不可多待,临出门把三十块钱塞到他枕下,说:“爸您愿怎么花就怎么花。”父亲没有说话,含泪看着我,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岂料,这竟成了我们父子的永诀!而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多塞给他几百块呢?多了这几百块够他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病情也好!想到母亲更是愧疚,自儿子出生后,母亲在广州我这儿住的日子多起来,她帮我照看儿子,我则刚好照应到她。有时闲下来她在偌大的校园里找老头、老太太们谈天,经不住小商小贩们的游说,把我给她的零花钱净买些劣质的童鞋、童袜、童帽、童衣拿回家,或者买些廉价的小商品,准备回河南老家时送人情。每当这时我会忍不住“数落”她几句,说她花了冤枉钱,遭了人家的骗,令她心里格外难过。但母亲要么隐忍不语,要么后来把东西藏起来,不让我看到。这些,都是我曾经的“罪过”! 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于自己的“罪过”,满怀着感恩和悔意,想用写作母亲这段历史去救赎已往的“罪过”。它并且真切地触动了我的情感,仿佛感知到了母亲的岁月所积淀的欢愉和疼痛。甚或,我都感觉到了文脉的律动,明了了那个时代的社会为何乱象纷生的因由。当然,写作的愉悦亦时有发生,尤其,一旦摆脱述说个人或家庭血泪和悲伤苦难故事的格局,我便知道自己终将写出的是什么了。我愿用我笨拙的笔墨,去真实记叙母亲那些看不到的无形之存有;愿用我单薄的笔力,去践行那看似带不来现世利益的使命。借用一位作家的话说,那就是我好像藏传佛教虔诚的信徒,在格子纸上磕着等身长头,一个字一个字地修行,实现灵魂的朝圣。 一部书的出版和问世,一定会有好运相伴。我的这部作品似乎运气更好:它刚成书稿,我便将它寄给人民文学出版社我敬重的脚印老师提意见,给些指点,不想竟被她相中;而我因怕达不到出版社出版要求,原本是不打算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这不是它的幸运么?我和作家、评论家殷实先生并不认识,至今也未曾谋面,朋友们热情地介绍请他为这本小书写序。朋友说,殷实先生极其严肃、负责,而且学识、涵养深厚,从他为其他作家所写的序看,篇篇评则中肯到位,论则恰如其分,既无过誉溢美之词,但该褒扬又不惜笔墨。看了殷实先生写来的序,令我佩服和感动。这是这本书的幸运。彭石根先生是知名老画家,作品在市场上有不菲的价位,然而,这本书的藏书票和插图,该是他第三次为我的书而专门创作的。之前,我所出版的两本散文集,彭石根先生用了不少精力创作藏书票和插图。遇到彭石根先生是我这几本书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著名文学评论家、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谢有顺先生,向来关注我的写作,时有忠言在耳。打算出版此书便想请他题写书名,他应允不辞。观其所写果然大气且不失俊秀,文气充盈,为小书增添了大成色。念兹感兹我敬重的朋友们! 我用纯真的眼光去寻找和发现,满含深情和真挚而写作,盖既希望于拿到这本有书缘的读者诸君,能静下心来读它。我记得曾有人说:慢下来,才能感觉到我们所拥有的,是多么的丰足! 谢新源 2017年6月末于广州南湖五味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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