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却在家坐卧不宁,心烦意乱,既无人听她痛诉哀怨,也无人为她出谋划策,更无人解救她摆脱丈夫。她不得对他有所不忠,也不能识破他的圈套。凡此种种,都是因为男人胜于女人,男人比女人位尊言重。
他可以炫耀自己满腹经纶,广招少年后生作为门徒,与他们互相来往,向他们大谈各种奇闻逸事,以哗众取宠。于是少年们与他形影相随,把他视为贵人,争相与他结交,并且称道他的德行品格,他因此又得到他们家人及亲朋的欢心。众人皆欲与他结为亲属,或让家中老处女与他相识,或请他入门做客,为他们解闷添乐。而他的妻子也有风闻,于是潸然泪下,悲叹不已。凡此种种,都是因为男人胜于女人,男人比女人位尊言重。
他可以将所得钱财藏匿起来,不让妻子知道,正如他将她本人藏匿起来一样。他为她花钱时锱铢必较,给她的食物仅供苟延残喘,给她的衣服则好比死人身着的殓衣,而他对自己却穷奢极欲。若是妻子有所埋怨:“某家夫人佩金戴银,而我却一无所有,连衣服也没有更换的!”他便会大加训斥:“良家妇女,有布衣粗食足矣。我一向视你为本分人,现在如何变得骄奢轻狂?”接着,便列举安拉如何如何教导过、先知穆罕默德如何训示过、栽德或阿慕尔转引的某句先知的话又如何如何……这一番引经据典,令她噤若寒蝉,无地自容。其实她内心明白:圣训上并没有不许妇女妆饰仪容,不过是男人居心不良,偏在其中作祟。更有甚者,便是丈夫对妻子强词夺理,而自己却肆无忌惮。凡此种种,都是因为男人胜于女人,男人比女人位尊言重。
又如妻子若对他提起:“邻家的妇人外出游憩,我与她情同意合,请让我随她同去散心解闷。”他便会斥道:“正经的妇道人家应该谨守闺房,甘心幽居,而不应抛头露面,不该心存欲念,不图与女流之辈凑聚一起,也不应追求穿着。女人只要走出家门,就是违迕道德,寡廉鲜耻。”然后再滔滔不绝地引述一番安拉与先知的话来做教训。凡此种种,都是因为男人胜于女人,男人比女人位尊言重。
若是他有时愁眉苦脸,萎靡不振,长吁短叹,心灰意懒,妻子见状安慰说:“今天何故见你满面愁容,犹如心碎肠断一般?说话也无精打采、爱理不理,也不管我们吃饭没了下顿,像这样忍饥受饿,我更不用去想锦衣红妆了。长此以往,何异于坐以待毙?”他听后便要怒喝:“你这么寻根究底,好像非要探知我的隐私似的!在我上贼船同你结婚的当初,你难道规定过我非但供你吃饭,还要向你吐露隐私吗?还不赶紧住口,以免招来一顿拳脚,落个头破血流!”凡此种种,都是因为男人胜于女人,男人比女人位尊言重。
因此,男人女人在生活中如冤家对头,势不两立;两人同床异梦,都在心怀鬼胎,算计对方,直到离婚了事!分手便成了最好的调停!
而有的人娶妻,妻子与他情投意合,患难与共,是他工作中的贤内助。夫妻两人相亲相爱,信守誓言,忠贞不贰;两人都避免彼此伤害,引起不快;—人有何私隐,对方也必谨守不宣;双方相辅相成,好似锦上添花。于是夫妻两人不可分离,而形影相随有如—人。谁与妻子恩爱到这种境界,必定是最幸福的—人。因为不言而喻,多数情况下男人的幸福在于家庭和睦,享受天伦之乐。有了幸福的家庭,积少可以成多,有难可以克服,清贫可以变为小康,烦恼可以化成幸福。
妇女在培养子女、操持家务上的功绩也有目共睹,尤其丈夫不得已在外谋生时,更应为此而感快慰。
有关夫妻之道,我尚言犹未尽,但在此仅略述—二作罢。
总之,婚姻大事不能贪图美貌,贪粉颊会遭枪挑,恋秋波会被刀剌,最终必然是身败名裂;婚姻乃应追求和睦、融洽,如此方可陶冶德行。
薛庆国译(P6-7)
阿拉伯自古是个诗的王国。诗歌居于文学之尊,成就最高,散文次之。到了现代,散文后来者居上,进而居于首位。
阿拉伯人的散文概念相当宽泛,有韵为诗,无韵为文,一切非诗的作品皆属散文之列。讲演是阿拉伯游牧民族最喜爱的表达方式。集会、庆典、集市上,少不了文人智者或为矜夸部落荣耀或为调解纠纷或为劝诫而慷慨陈词。讲演者常用民间喜闻乐见的格言成语抒发情感、阐明道理,言简意赅,且注重音韵节奏,以声动人。卜辞和围坐闲谈时说唱故事也形成最早的散文形式。简明、雄辩、音调铿锵和谐为其重要特征,传承至今。
《古兰经》是阿拉伯独特的散文形式。埃及文学家塔哈·侯赛因曾把《古兰经》与诗歌、散文并列为阿拉伯的三种文学形式。作为阿拉伯文学修辞典范的《古兰经》,对后世散文影响深远。
书信、批文、家训等文牍散文以及史传散文(如《穆罕默德传》《阿拉伯人的日子》),于伊斯兰教传播和向外扩张时期应运而生。阿卜杜·哈米德(?—750)将书信发展为长篇文章,注重起承转合和逻辑性,文章由简明走向精美。因而有阿拉伯文章始于阿卜杜·哈米德一说。他也得到“写家”的称号。
两位散文大家伊本·穆格法(724—759)和贾希兹(779—868),生活于阿拔斯王朝。这时期散文的进步与繁荣得力于多民族文化的交流、翻译运动的蓬勃开展以及伊斯兰内部教派的论争和多民族主义运动(舒欧比亚运动)。此时,贝都因人的雄辩演说发展为闪耀思辨和理性之光的学术争论与笔墨官司。著有《大礼集》《小礼集》《卡里来和笛木乃》的穆格法,集阿拉伯简明、雄辩、睿智与波斯的优美、典雅、凝重的风格于一体。《宽恕书》《吝人传》《动物书》的作者贾希兹,文笔自然朴实,简明晓畅,融讽刺幽默和理智思辨于一炉。
同期其他名家与佳作不胜枚举。伊斯法哈尼(897—967)的《诗歌集成》在歌集中穿插大量文人歌女的逸闻文学评论,成为伊斯兰前后重要的文学史料。远在西班牙的阿拉伯王朝中,伊本·阿卜杜·拉比(560—940)的《罕世璎珞》,伊本·舒海德(992—1034)的《精灵魔鬼》,均为别具一格的文论。伊本·哈兹姆(994—1064)的《斑鸠的项圈》是爱情艺术的最早论述。
阿拔斯王朝后期,奢靡的都市生活败坏了文风,浮艳之风盛行。伊本·哈密德(?一970)精于修辞和音韵的华美。伊本·法笛勒(1134一1197)将此风格推向极端。苏菲教徒表达信仰和灵性体验的作品,为散文注入清新的空气。这时期,阿拉伯的故事文学相对发达,出现了四部民间传奇,《一千零一夜》以及哈马达尼(969—1007)和哈利里(1054一1122)创作的《麦卡玛韵文故事集》。
13—18世纪土耳其统治时期,由语言学家、文学家、旅行家写的散文作品将历史、地理、文学结合起来。伊本·赫里康(1211—1282)的(《名人列传》,伊本·白图泰(1313—1374)的《伊本·白图泰游记》、伊本·赫勒敦(1332—1401)的(《历史绪论》、盖勒·格尚迪(1355—1418)的《夜盲者的曙光》都发展了阿拉伯叙事艺术。
阿拉伯现代散文的复兴是19世纪中叶阿拉伯复兴运动的产物,并为推动复兴做出贡献。报纸的出现改变了阿拉伯传统的写作思想和目的。文人由写给统治阶层、适应当权者需要,转而面对广大民众,为启发教育民众、宣传西方文明、改良社会,进而服务于民族独立解放运动。服务大众的目的促进文章语言趋向大众化和口语化,吸收新鲜词汇,丰富了现代语言,写作注重思想内容,主题鲜明集中,文章不拘一格,形式多样,将古代散文形式与西方现代文体融合。复兴之初,演讲和游记十分突出,而后,带有强烈批判意识的政治、社会散文比比皆是,现代意义的艺术散文走向辉煌。因此,20世纪是阿拉伯散文大发展的时期,也是成就最高的时期。
这本集子收入了黎巴嫩、埃及、叙利亚、伊拉克、巴勒斯坦、阿尔及利亚、突尼斯、摩洛哥、科威特等10个国家49位作家或诗人的66篇形式各异的作品。大体勾勒出阿拉伯散文从复兴到繁荣的发展轨迹,展示出几代散文家的风采。黎巴嫩、埃及作家对阿拉伯散文发展的推动功不可没,显示了文化大国的实力。
阿拉伯现代散文的特点有四:
一、阿拉伯散文大家多为本国政治文化的精英。这些思想巨子继承了阿拉伯文化遗产,坚信精神力量必将转化为开创新生活的物质力量。他们面对灾难深重的民族和危难中的祖国,不失一个智者的清醒,高瞻远瞩地从人类文明中汲取力量,关注民族价值观念的确立,催人奋进。因而作品带着智者的大度胸怀和救世的积极精神,极少知识分子的失望、苦闷与颓唐。
埃及政治家穆斯塔法·卡米勒在其演讲中高扬爱国主义的精神,坚信“最重要的工作和最高尚的努力,就是让这新的信念深入到人们内心,因为信念能撼动山岳”。思想家拉沙德·鲁什迪于20世纪60年代末民族危难之时指出,抵御邪恶势力最重要的武器是人自身,复兴文明价值是“让心中的火种重新发出光焰”。作家伊德里斯也申明“集体的沮丧”是因“人失落了终极,因此必须去发现终极”。
启蒙思想家纷纷为国家民族的富强献计献策。他们的文章涉及了政治、社会、妇女解放、语言文字、文学改革等方方面面。叙利亚政治家伊斯哈格的《论改革》,其远见卓识今天读来仍有现实意义。
二、阿拉伯现代散文具有深厚的文化和哲学底蕴。作家始终不放弃对信仰和形而上学的寻觅;呵护着人的精神家园免遭破坏。他们对伊斯兰精神的理解和认识相当深刻,把握了信仰的实质。塔哈·侯赛因在《富人的重负》中从阿卜杜·拉赫曼发自内心的施舍善行,阐明了伊斯兰对待财富的态度和伊斯兰“公”心的内涵。布特鲁斯·布斯塔尼的《序言》展示出黎巴嫩现代文化中基督教的因素。
阿拉伯作家善于从哲学和美学的角度探讨人的本质及人生意义。穆罕默德·卡米勒·侯赛因在《圣谷》中揭示了“趋向纯洁和高尚原本是人类的一种自然本性,是人性的一种标志。如果一颗心不能实现其趋向纯洁高尚的天性,那么这颗心是不会安宁的”。曼法鲁特把一掬同情的眼泪视为人性的标志,不断呼唤人性的复归。阿卡德则强调人心灵的内在美,“你的财富在于你的心灵;你的价值在你的工作中;工作的动机比起工作的效果更值得关注。”
《阿拉伯一伊斯兰文化史》的作者艾哈迈德·爱敏有感于美及美感对文明建设的重大意义,在《论美》中指出有无美感是区别人与动物的重要标志:“当人类的美感渐渐苏醒时,他发现暴虐是丑恶的,便规避之;奴役是可耻的,便唾弃之;而公正、自由、富裕、平等是美好的,便不惜牺牲自己,去为之奋斗。”小说家台木尔则进一步阐述美的功能和美与爱的辩证关系,他视“美是一种创造力,其产物就是爱。没有美的促使,便不可能有爱,美是爱的主宰。爱的宏旨在于行善、造福,因此,我们无法想象会有一种旨在不幸和苦难的美。如果我们能欣赏到美,感受到爱,那么幸福也就在握了”。我相信任何一个读者在读到以上文字时,都会感受到一种心灵的净化和精神的提升,品味到阿拉伯智慧之所在。
三、阿拉伯散文作家以平易流畅的笔调自自然然道出一份化解不开的浓情。无论是乡情(《他乡客归时》《文明而古朴的村庄》)、友情(《旧日笑友》《悼塞里姆·塞尔基斯》)、亲情(《童年的回忆》)、爱情(《纪伯伦与梅娅的书信》),都情真意切,情意绵绵。即便是写景或状物的作品,也是借景抒情或托物寄情。《月亮》,从月之光华及月球的荒凉引发出对人生的眷恋。《地中海》《杉树》,面对大海和杉树抒发的是拳拳赤子之心。《水烟筒》,流露出睹物怀旧的情愫。《我的家》,于平淡中写出耐人寻味的思绪。
在这些情深意浓的文字中,作家的个性特征表露得极为鲜明。(《这就是春天》,从春之于不同地域的景观引出对人之境遇的感叹。一般人都歌颂春之明媚,唯独梅娅想到沙漠之春、废泉之春,在美好事物中意识到美之不足。此等文章只有这位多愁善感的黎巴嫩才女才能写得出来。真可谓文如其人!
《思念》《初升明月》,将情人思恋的浪漫缠绵引向对爱情和人生哲理的抒发。此两篇出自因捍卫《古兰经》语言的纯洁和伊斯兰价值观,于20世纪30年代文学论争中作为保守派代表的拉斐仪。他曾在黎巴嫩与一女诗人邂逅,一见钟情,热恋一段后又不得不分手。他的抒情散文一扫伊斯兰正统学者给人留下的古板冷漠的印象。
四、阿拉伯现代散文作家大都是饱学之士,或家学深厚,学贯古今,或留学欧美,深谙西方文化之精华。他们极高的文化素养和审美品位造就了现代散文的文字之美、音韵之美、个性之美、意趣之美。文章优雅风趣,遣词炼字无斧凿之痕。纪伯伦的文字轻柔优美,绚丽多彩,富于迷人的乐感。曼法鲁特的文章音韵和谐,浸透着温柔的伤感。拉斐仪的文字充满激情和想象力。努埃曼以清丽的文笔抒发自然的和谐。马兹尼的散文带着辛辣、调侃甚至自嘲。而女作家哈黛·萨曼善于信手拈来人们熟视无睹的社会现象,于亲切的氛围中道出她独特深刻的见解。突尼斯的玢特·芭哈尔的散文有强烈的诗化倾向,文字凝练,感情浓烈,震撼人心。
可以说,阿拉伯现代散文是文人的散文,学者的散文,智者的散文,具有阿拉伯的审美情趣和超凡脱俗的品格。编者在筛选篇目时,常常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感受到发现宝物似的惊喜,并由衷地为阿拉伯现代散文的丰富多彩赞叹不已。相信读者会与我有同感,并能从中加深对阿拉伯文化的了解,得到一种精神的享受。
李琛
阿拉伯自古是个诗的王国。诗歌居于文学之尊,成就最高,散文次之。到了现代,散文后来者居上,进而居于首位。阿拉伯人的散文概念相当宽泛,有韵为诗,无韵为文,一切非诗的作品皆属散文之列。20世纪是阿拉伯散文大发展的时期,也是成就最高的时期。李琛编的《阿拉伯经典散文选》收入了黎巴嫩、埃及、叙利亚、伊拉克、巴勒斯坦、阿尔及利亚、突尼斯、摩洛哥、科威特等10个国家49位作家或诗人的66篇形式各异的作品。大体勾勒出阿拉伯散文从复兴到走向繁荣的发展轨迹,展示出几代散文家的风采。黎巴嫩、埃及作家对阿拉伯散文发展的推动功不可没,显示了文化大国的实力。
在李琛编的《阿拉伯经典散文选》中,这些作者们坚信精神力量必将转化为开创新生活的物质力量。他们面对灾难深重的民族和危难中的祖国,不失一个智者的清醒,高瞻远瞩地从人类文明中汲取力量,关注民族价值观念的确立,催人奋进。因而作品带着智者的大度胸怀和救世的积极精神,极少知识分子的失望、苦闷与颓唐。
阿拉伯现代散文具有深厚的文化和哲学底蕴。作家始终不放弃对信仰和形而上学的寻觅;呵护着人的精神家园免遭破坏。阿拉伯作家善于从哲学和美学的角度探讨人的本质及人生意义。阿拉伯散文作家以平易流畅的笔调自自然然道出一份化解不开的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