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境内,我们翻越了海拔4114米的夹金山。夹金,藏语称为“甲几”,很高很陡的意思。夹金山属邛崃山脉,横亘于小金与宝兴之间。这里地势陡险,山岭连绵,重峦叠嶂,危岩耸突,峭壁如削,空气稀薄,天气变化无常,海拔落差2700多米。当地流传着一首民谣:“夹金山,夹金山,鸟儿飞不过,人不攀。要想越过夹金山,除非神仙到人间!”1935年6月,红军万里长征,从夹金山南麓的硗碛乡成功翻越夹金山,谱写了“万水千山只等闲”的壮丽篇章。循着当年红军走过的路,我们的车在高山深壑之间蜿蜒行驶,盘旋在悬崖陡壁之上。海拔越来越高,往上看,雪山巍峨,冰川绵延,雪山映衬着蓝天,意境幽远;往前看,不时有地方运送救灾物资的载重卡车驶过,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往下看,沟深峡幽,犹如刀削般的万丈深渊,令人心惊胆战。
继续前行是梦笔山。相传,乾隆皇帝征剿大小金川时期,一位文武双全的汉族将军骑马穿越这座大山时,不慎将御赐的狼毫毛笔丢失了。急得将军慌了神,多次派兵卒寻找一无所获,却在夜里忽得一梦,即日便按梦中路径寻觅,果然找回狼毫毛笔,遂取名梦笔山。梦笔山4470米的海拔高度,作为人类历史厚重的精神映象,曾擎起过地球上的红飘带,是红军长征翻越的第二座雪山。路标显示,梦笔山最低山口海拔3900米,最高山峰海拔4470米,是小金通往州府马尔康的唯一通道。这里拥有原始森林、高山草地风光和皑皑白雪,山顶终年积雪。一路翻山越岭,司机全神贯注,小心谨慎,缓慢行驶,绕山盘行。山下悬崖陡壁,半山以上云雾缭绕,有些地方能见度不足10米。我提醒大家都要瞪大眼睛,帮助司机观察瞭望。到达雪山山嘴后,车开始绕蛇形道路折回下山。
翻越两座雪山,再继续前行,天突然下起大雨,天和山连为了一体,黑压压的,好不容易晚9点多才赶到马尔康。马尔康,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藏语意为“火苗旺盛的地方”,引申义为“兴旺发达之地”。它是以原嘉绒18土司中卓克基、松岗、党坝、梭磨4个土司属地为雏形建立起来的,亦称“四土地区”,现为阿坝州政治、文化、金融、信息的中心。这是一个具有历史底蕴和民族特色的小城,遗憾的是任务在身,加之天色己晚,什么也没有看清楚。赵西安问我住在哪里,我说直奔州政府接待处。接待处的同志十分热情,很快安排我们住下。随之又遇到新的问题,因为地震,马尔康全城没有97号汽油,大家问我怎么办。我明确告诉司机,加93号,即使加90号,也要保证明天用车,完成任务第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我们起早继续驱车向汶川赶。马尔康距汶川245公里,317国道是唯一的通道。这也是川藏公路北线,一路人文璀璨,光影独特,被称为“遗落人间的天路”。由于抗震救灾需要,317国道实施交通管制,除救灾车辆外,其他车辆一律不准通行。驶出马尔康60多公里,司机告诉我,前面就是鹧鸪山。远远望去,高山峭立,沟壑奔流,高树翳天,峻岩积雪,可谓“刀截斧劈,险峻奇绝”。鹧鸪山隧道全长4448米,是一条典型的“高海拔、高严寒、低含氧’,高原特长公路隧道。放在10年前看,也算是“超级工程”了。这是我第一次走这么长、这么险要的隧道,在著名笛子演奏家陆春龄《鹧鸪飞》的车载音乐中,我们仿佛看见前方有只美丽的鹧鸪鸟,正飞向藏羌村寨,飞向金光灿灿的太阳。
8点多,我们在理县境内的一段公路边休息,吃点随身携带的干粮。环顾四周,群山连绵,溪水潺潺,林海浩瀚,空气清新,风光宜人,斑斓的色彩与蓝天、白云、山川、河流构成一幅醉人的美丽画卷,不由想起唐代著名诗人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千古名句。赵西安告诉我,这里是米亚罗自然保护区,地处岷江支流杂谷脑河谷地带。“米亚罗”是藏语,意即“好耍的坝子”,“杂谷脑”也是藏语“吉祥”的意思。米亚罗是中国最大的红叶景观区,面积3688平方公里,比著名的北京香山红叶景区大180余倍,是中国目前为止所发现并开放的面积最大、景色最为壮观的一处红叶风景区。
继续向汶川,地震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美丽不再是主色调。尽管公路可以通行,但滚落的巨石、泥沙和树木占据了大部分路面,路基开裂严重。车辆右侧,陡峭的山体悬挂着巨大的石块,摇摇欲坠,似乎听得到山体内部的喘息与共鸣,危机四伏,摄人魂魄。前面就是古尔沟,狮子坪项目部的驻地。我的感觉,这里是一条分界线:向东,地震摧残严重;向西,地震痕迹渐缓。就是从这里开始,317国道戛然而止,汶川成为“生命孤岛”。正因为如此,5·12地震那天,这里发生了许多扣人心弦的故事。四川省军区副司令员李亚洲带领的85名官兵、10名医务人员和200多名应急民兵,被阻隔在古尔沟,他们丢弃车队,冒死翻山越岭进入汶川。与此同时,武警38师从马尔康向汶川疾进,在与时间赛跑中,也在古尔沟停下了脚步。参谋长王毅带领200人的突击队,孤注一掷,翻越了黝黑的大山、险恶的峡谷,硬是“爬”进了汶川。这里又是一条旅游热线,向北是九寨沟、黄龙、红原大草原,向南是汶川、映秀、都江堰,向西是米亚罗、马尔康。地震发生时大面积山体滑坡,从这里开始到汶川,掩埋了许多旅游车辆,既有旅游团队的大客车,也有自驾的小卧车,一些遇难者遗体还没有来得及挖掘掩埋。我们默默无语,缓行而过,目别逝者。
P125-127
在中国人的眼里,唐山和汶川不仅是地理坐标,也是精神坐标。对灾难的记忆是痛苦的,不堪回首却又无法回避。我们无法改变灾难的重复性,但我们可以在灾难中学会战胜灾难。如果说,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辉煌,可以让所有人去分享,那么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苦难,同样也需要每一个人来承担。尤其是发生在唐山和汶川大地上的那两次波澜壮阔的抗震救灾,我们的党、军队和人民所展示的伟力和精神,感天动地。这些宝贵的精神资源,不应灾难再来时才会想起。我们这代人有责任将这些国家记忆收藏起来,留给历史,留给子孙,留给生命。即于此,便有了这部尝试以报告文学形式追述的回忆。
本书即将付梓之际,许多老领导、老战友和朋友们倾注的心智和付出,历历在目,铭记在心。军委原副主席迟浩田老将军,耄耋之年,不吝墨宝,欣然为本书题写书名,使我甚感荣幸。邵华泽同志是我敬重的老部长,百忙之中为本书题词,感激不尽。
汪守德同志是著名文艺评论家,为本书所写之序,耗费了许多心血,由衷地表示谢意。还要感谢矫勇、张西南、刘殿长、江宛柳、李明计、杨敏、孙来成、林友汉、王殿林、杨志刚、仇碧波、胥得意、李铁骑、翟平果等同志。没有他们的斧正和赐教,这本拙作是难以面世的。
本书写作过程中,参阅了各方面的资料。由于水平所限,书中难免有错讹之处,欢迎批评指正。书中使用的图片,除本人拍摄的外,由武警总医院政治部和原武警水电指挥部、81101部队,以及原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提供。
作者
2018年2月
当人民需要的时候
一个人的一生总会有许多所经历的重要时刻铭记在心,这亦可将其称之为宝贵而独有的精神库存。当于云淡风轻、山川悠然的闲暇之时,必定会以鲜有的充裕时间和依然澎湃的激情,对这一切进行反刍式的回溯与咀嚼,而从中品尝出万千滋味。在唐山大地震42周年和汶川大地震10周年即将来临之际,作为两次大地震的亲历者,也是我的老领导的贾方亮将军,这类颇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灾难性事件,以及在灾难面前一个民族肉体的伤痛和精神的升腾,就自然成为其审视和观照的最为沉重和慷慨的不二选择,进而以饱含的情感、深沉的忧思和凝重的笔墨,来进行灼热如厮、不能自已的追忆和书写,因此便有了《唐山的晨雾汶川的风》这样大气酣畅、直叩心扉的力作。
随着作者叙述的渐次展开,我们首先看到的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发生后奉命出征的贾方亮,还是一位年轻热血的基层军官。他与众多衔命而来的战友一起,在大地震废墟上奔走和忙碌,全身心地感受这山崩地裂般的灾难,给唐山人民造成的巨大而惨不忍睹的死伤,不舍昼夜地拯救或挖掘大地震的幸存者或罹难者,使数不清的绿色身影成为灾区民众重生的希望和精神的慰藉。其精湛、深蕴和写实性的文字,具有某种刺人眼目、震撼心灵的力量。而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时,贾方亮已是武警水电部队将星闪耀的政委,灾难传来时的牵挂,身心焦灼般的运筹,特别是于危险重重之中亲临一线指挥,都被那一管情真意切的有力之笔一一道来,无疑显示出了其所具有的更高的视野,承担起了更重的担子,体现出了更深挚的情怀。诸如指挥转移一批批惊魂未定的受灾群众,抢通一条条犹如命脉般的道路,解除唐家山等一个个危水高悬的堰塞湖威胁等,真切地再现了艰苦卓绝的抗震历程和作者自我的心路历程,章节字句之间蕴含着既扎心、更暖心的冲击力。
两次大地震虽然都以过去时定格了,但作者却引领我们再度回到地震时间,体会它们突然来临后的日日夜夜和分分秒秒。对于大地震之中种种为人们知之不详,或不应忘却的过程或细节,无论是前者所处年代的信息不畅,抑或是后者堪称拉网式的报道,都是难同作者这种身临其境、耳闻目睹和记忆犹新的第一人称写作相比拟的。作品必将有助于读者在某种阅读的心境之下,去重温那些不堪回首的时刻,使我们的心跟随作者再一次进行那样艰难的跋涉,为大地在倏忽之间爆发的震怒和蛮力而惊恐,为无数生灵猝不及防地悲惨逝去而哀伤,为民族遭受如此深重无辜的灾害而痛惜,也为中华民族所表现出的遇难雄起、众志成城的意志与精神而鼓舞,更为我们的党、政府和人民子弟兵在国难当头之时,秉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理念,所采取的迅速有效、全力以赴和大规模的施救行动,所体现出的巨大的仁爱与关切之情、责任与担当之心而宽慰。那一幕幕令人揪心泣血的惨状,那一行行冲锋陷阵般的军人队列,那一幅幅气壮山河的救灾战斗场景,都是民族大爱情怀和抗震精神的凝聚和激发,都仿佛是民族经历的一次次凤凰涅槃式的再生。
同样令我们为之感慨和赞佩的,两次参与如此重大的非战争军事行动,在其漫长而纷繁的军旅生涯中,都不过是较为短暂的段落。但透过这部洋洋洒洒、带血含泪的20多万字作品,我们看到的则是一个为将者对于大地震这类突发事件,及其所造成的极度破坏和严重后果,所具有的悲悯与思致、对策与建议、胸怀与境界。作者军人情怀的真挚、火热与丰沛,不仅体现在其多维度的叙事中,还体现在多向度的思考中。诸如从自己最为切身的经历和独特的感知出发,结合对于世界地震史和大地震相关案例的悉心剖析,提出鉴于当前地震的预报水平,还不足于使人类能够及时而有效地躲过大地震的侵害,应当着眼与着力于加强预防措施的见解;再譬如认为对大地震废墟不应是不假思索、毫无章法的匆忙清理,而提出保留下“地震遗址遗迹这一鲜活的历史与自然的印记”,使之成为重要的自然遗产发挥其独具的功能等设想。这都显然表明作者并不满足和停留于往日情景的追忆上,而反映出一种想得更为深远的科学与务实的态度。对这一切的思考,可能在其参加实际的抗震救灾中就已经进行了,而在更长时间里想必仍然萦绕在胸,及至进入本书的写作与梳理过程时,更形成了这类理性警醒、富有价值的认识。
应该说,一生能作为亲历者、战斗者、指挥者,先后两次参加举世瞩目的大地震的抗震救灾行动,既是悲怆的也是幸运的,其所不忍直视的惨烈生死与使其热血沸腾的伟大抗争,都必将在作者心中产生极度的震撼,灵魂也一定仿佛被有力地洗礼和重塑了。两次大地震给作者留下的记忆因过于强烈而挥之不去,倘若不能将其行诸烫人灼心的文字,将会是其终生的遗憾。因此,当这一切经过时间的沉淀与发酵,以及各种相关资料严谨细致地披拣、翻阅和运用,《唐山的晨雾汶川的风》因此就呼之欲出了。而长期从事部队思想、政治、理论教育工作的作者,本身不仅具有行文走笔、叙事状物的高度和深度,而采用报告文学的体裁来写这类回忆录,也是非常恰当和明智的,从而使自己获得了充分的话语自由。作品所鲜明呈现出的田野调查式的、第一现场式的述说特征,都使他的作品成为写实、抒情和思辨融合,亲历性、史料性和科普性兼具的权威版本。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是一部值得广大读者倾心一读和长久珍藏的力作。
汪守德
2018年春节前夕
(作者为原总政治部宣传部文艺局局长、著名文艺评论家)
《唐山的晨雾汶川的风(我的两次抗震救灾)》围绕作者贾方亮亲历的两次抗震救灾全过程,对地震后满目疮痍的现场、交通疏导、严峻的防疫形势、预防次生灾害、疏散安置受灾群众,都进行了有条理、细致的叙述,还有与政府、水利、专业救援队、国外支援等其他方面人员的合作,地震的具体科学统计数据,以及穿插在叙述中的地震应对常识,均有涉及。在节奏紧张的叙述后,也对中国崛起、众志成城的抗震精神进行了概括和升华。
《唐山的晨雾汶川的风(我的两次抗震救灾)》对作者贾方亮参与唐山、汶川两次抗震救灾的过程进行了生动而有条理的描述,并通过重建后返回两地的经历展现了新唐山、新汶川的精神面貌,反映了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顽强战胜自然灾害的历史,弘扬了众志成城、顽强不屈的抗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