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宫打猎
世界上最大的宫殿是什么宫殿？是秃秃宫。秃秃宫在什么地方？星期日去玩玩好不好？可是谁也不知道秃秃宫在什么地方，因为秃秃宫现在已经没有了。秃秃宫是从前的宫殿。秃秃宫是从前的秃秃大王的宫殿。
秃秃大王是个什么大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秃秃大王是一个很阔气的大财主，有许多许多的地。他究竟有多少地，连秃秃大王自己也说不清楚。秃秃大王只会说：“你从秃秃宫往东走，一直走一直走，走一个月，也走不出我的地。你从秃秃宫往西走，一直走一直走，走一个月，也走不出我的地。你从秃秃宫往南走，也一样。你从秃秃宫往北走，也一样。”
所以秃秃大王老是告诉别人：“我秃秃大王是一个很伟大的大王。”
可是秃秃大王只有三尺高，头顶上光溜溜的，一根头发也没有。眼睛是红的，脸上还长着绿毛，原来他脸上发了霉，耳朵附近还生出了几个小菌于。
苍蝇最喜欢秃秃大王了，常常是几千几百只地拥在秃秃大王身上，爬来爬去，飞来飞去，一面还哼哼唧唧：“嗯嗯嗯，我爱不洗脸的人。嗯嗯嗯，我爱不洗脸的人。”
可是这些苍蝇常常要担惊受怕，因为秃秃大王动不动就发脾气，拍桌子，掀板凳。就是他睡觉的时候也不见得安稳些。
有一天晚上就是这么着。秃秃大王睡得好好的，却忽然跳了起来。苍蝇们都吓得嗡地飞开，乱哄哄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才又一个个回到秃秃大王身上，小声儿地议论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听见秃秃大王大叫着：“谁偷了我的钱？谁偷了我的钱？”
叫呀叫的，秃秃大王的牙齿就忽然伸长了，龇到嘴外面。原来秃秃大王的牙齿会变长变短的：生气的时候长起来，高兴的时候短下去。
“把他抓起来！”秃秃大王又嚷道。
秃秃大王有许多大臣。有一个大臣是只狐狸，叫作百巴扑Ⅱ即，这时候赶紧走过来问：“大王要抓谁？”
秃秃大王睁开了眼睛，愣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他打了个哈欠，又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见我的两个小铜钱忽然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着，准是有贼。百巴扑唧，你想想吧，看应该怎么办？”
百巴扑唧问：“您那两个小铜钱是藏在什么地方的？”
“那我可忘了。”秃秃大王想了一想，。摇摇头，“你给我记记看，你瞧见我藏的。”
“您做您的梦，我怎么能瞧见呢？”
“你怎么没瞧见？我分明梦见你的，梦见你站在我旁边。你叫我把钱装在兜儿里，不是吗？你忘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钱藏在箱子里……”
“唉，毛病就出在这里！”百巴扑唧向秃秃大王走近了一步，“箱子是什么人造的！那怎么靠得住！钱藏在兜儿里——也危险！这些地方都不能藏钱，藏了就也许会丢。”
“那我应该把钱藏在哪里？”
百巴扑唧往四面瞧了瞧，小声儿说：“只有一个办法，您每晚睡觉的时候，把钱都吞下肚去，第二天起床之后再吃一包泻药，把肚子里的钱泻出来。藏在您自己身体里面，就再保险不过了，您自己的肚子比什么都可靠。”
“好呀，好呀，这个办法可真不错！百巴扑唧真聪明，哈哈！哈哈！”秃秃大王一高兴，牙齿就缩短了。
这天晚上，秃秃大王要睡觉的时候，就把许多的银子金子都吃下去，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秃秃大王说：“开饭吧，我要吃早饭了。今天早饭吃什么菜？”
“都是您爱吃的菜：一盘凉拌臭虫，一盘人肉丸子，一盘蚂蚁炖牛肉，一盘铁钉烧豆腐，还有一碗人血汤。”百巴扑唧对秃秃大王说：“等一等再吃呀，你要先吃泻药呀，你要把肚子里的金子银子泻出来呀！”
于是秃秃大王赶紧吃泻药，把肚子里的金子银子拉了出来，才开始吃早饭。
秃秃大王先吃人肉丸子，说道：“人肉丸子真好吃。哈哈哈，我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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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翼）意识上是一位前进的作家，形式上，他有他新奇的作风。
——茅盾
他需要自己化身为孩子，用孩子心灵想，用孩子眼睛看，然后用孩子嘴巴说话……
——陈伯吹
在我眼中，张天翼是比安徒生更伟大的童话作家。
——郑渊洁
你们要听故事，是不是？
好的，好的。咳哼——许多人有这个古怪的毛病，说起话来先要咳嗽几声——咳哼！咳哼！
“各位小朋友，各位大点的小朋友，再大些的朋友，我来讲一个故事：咳哼！从前有一个公主……等一等！我要你们猜猜看！这位公主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人马上就可以猜到的：“那位公主是一个好人，很美丽。”
“哈，不错，猜对了。”
原来那些故事——说来说去总是这样的。
你拉着你妈妈，或者爸爸，或者祖母，或者哥哥，或者老师，请他们说一个故事，他们就把从书上看来的告诉你：“从前有一个国王，有三个儿子……”或者“从前有一个神仙……”于是你规规矩矩地坐着，你也不想问妈妈要东西吃，你也不跟同学打架。你的眼睛睁得很大，把手指放在嘴里。（啊呀，你都这么大了，还把手指放在嘴里！）
有时候你去看童话。图书馆的那些儿童故事，看的人多极了。书角被弄得卷了起来，书上还有许多黑手印。（为什么不洗手呢？哎呀，真脏！）这些书里面说到国王、公主、三个王子、神仙、天使、魔鬼。三个王子一定都是很好很聪明的人，魔鬼一定会被神仙打死。还有呢，是讲有两兄弟，哥哥是坏人，弟弟是好人，哥哥抢弟弟的钱，哥哥欺负弟弟……小朋友你想想看看，后来怎样？
你很快就答道：“后来哥哥穷了，弟弟成了富翁。”
好，那么另外再说一个，“咳哼！从前有一个小孩子，爸妈都死了，没有钱，还有人欺负这个小孩子……后来呢？再猜猜看。”
“后来这个小孩子也成了富翁。”
“怎么会变成一个富翁呢？”
“因为有天使帮他，有神仙帮他，或者神仙送他一个葫芦，他只要把葫芦一摔，就有四个魔鬼来替他做事。”
“不错，那么，如果这个小孩子有一天在路上看见公主了呢？”
“那么，他后来就一定跟公主结婚。他后来做了国王。这也是神仙在帮他们。”
答得好！对！可以得一个“优”。
哈，这些故事真好啊！我们用不着去念书，也用不着去做事，反正有神仙帮我们，还算什么算术呢？
“李儿买了七个桃子，吃了三个，又买了六个，一共还有几个？”——真讨厌！
我们每天也用不着六点钟起来夹着书包去上学。我们也用不着看报，用不着晒太阳。我们只要一天到晚睡在床上就好了，因为反正有神仙帮我们。
“中国很穷吗？被人家压迫吗？”
不要紧，反正我们会得到一个葫芦。只要把葫芦一摔——咯嘟！就有四个魔鬼来听我们的吩咐，什么事都办得到。我们用不着研究这世界的情形。我们用不着自己来对付敌人。
好极了，好极了。如果你是一个懒小孩儿，那么你听了这些故事，就再高兴不过了。
可是你看见过天使神仙没有呢？——没有！
可是你看见过那个宝贝葫芦吗？——也没有！
原来这全是瞎想出来骗人的。有些是因为古时候的人没有常识，就想出一个菩萨来。这些故事应该请古人去听。
有些人呢，自己不长进，就空造一个神仙来帮助自己。还有一些人呢，就故意让我们上当，叫我们懒惰，好来调摆我们。
一个强盗会笑嘻嘻地对我们说：“强盗？这是一种什么东西啊？我听都没有听说过。世界上哪里有这种东西？哎呀，你放心好了，就算有强盗也不要紧，反正神仙会帮你的，怕什么！”
我们听了就放心了。哪知道正在这时候，那个强盗，就闯进门来，我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这就是那个故事的好处。
当然还有些故事是不谈神仙的，也没有天使，只说道：“从前有一个主人，一个奴隶。咳哼！主人躺在沙发上抽雪茄烟，叫奴隶来替他脱鞋子，替他倒茶。奴隶很勤快，很恭顺。就算主人打了他一个耳光，他也只是对主人鞠一个躬，连哼也不哼。这真是一个好奴隶。主人就赏了他两毛大票……”
你当然懂得了这个意思。一点儿也不错，你只要做一个好奴隶，主人就赏给你钱。他叫你从“奴隶”再升一级，升到“奴才”级里去。因为你做奴隶的成绩好。奴才是什么呢？明天上课的时候，你去问问老师吧。
这个小册子里的故事，就是想告诉你做富翁的“好处”和求神仙菩萨的“好处”。还想说说……不必说了，反正你自己会去看的。不过这些故事说得好不好，你是否会把嘴一噘，把书一摔，那我可说不定。
好了，现在我们就开始吧……“咳哼！咳哼！从前有个……”
不，还是请你翻开下面一页来。
张天翼著的《秃秃大王(张天翼作品精选集)》讲述了秃秃大王是个大财主，住在秃秃宫里。他不仅没有头发，脸上还长满了绿毛，他一生气牙齿就变得很长很长，一高兴呢，牙齿又变短了。有一天秃秃大王派人抓了冬哥儿的和父母姐姐，后来冬哥儿也被大狮骗进秃秃宫关了起来，后来大狮又被小明抓住了，后来很多人赶到了秃秃宫……后来还有很多故事，小读者们还是自己阅读吧。
《秃秃大王(张天翼作品精选集)》是张天翼于20世纪30年代创作的一部长篇童话。作品围绕秃秃大王的黑暗统治和不可理喻的生活方式，讲述了大家齐心协力，将愚蠢凶残的秃秃大王赶出宫殿，获得自由的故事。作者将成人社会里被压迫阶级的暴动这一主题幻想化，意在教育儿童在压迫之下不要求助于“神仙”，而要自己起来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