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东接兰州,西通新疆,山脉前隔,沙漠后绕,“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古浪峡被称为中国西部的“金关银锁”,最窄处宽仅数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于是,就留下了许多故事,比如宋代的杨门女将征西夏时,到古浪峡,走投无路,跳崖自尽,留下了“十二寡妇滴泪崖”的传说。西路军也在古浪峡跟马家军打过一战,死伤惨重。上次,我带上海文化出版社的编辑吴金海和黄韬去我家,路过古浪峡时,他们不由得惊叹:难怪西路军受挫,这儿,只要架挺机枪,就很难过去。的确,那是条狭长的走廊,峭壁干仞,势若蜂腰,中有小道,蜿蜒西窜。整个凉州,西边是祁连山,东边是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中间便是地理书上的“河西走廊”。扼住了凉州,就等于扼住了丝绸之路的咽喉。
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凉州便成为丝路重镇和经济交流的都会,同时也决定了其深厚的文化积淀。凉州自古多安定,古谣云:“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凉州百姓爱好和平,从不排外,能忍辱负重,讲究“吃亏是福”,商贾往来,从不欺凌,渐成经济文化重镇。在唐代,就有“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之说。
凉州历史悠久,据考证,原始氏族公社时期,人类就在这儿活动。四千多年前,这儿就开始使用铜器。春秋时,为西戎属地。当周幽王宠幸褒姒,烽火戏诸侯后,攻入酆镐之地的西戎兵中,就有凉州人的祖先。战国后,凉州为月氐住地,后为匈奴休屠王所占。汉时,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袭击匈奴,取得胜利,河西走廊哭声动天:“亡我祁连山,使我牲畜无繁息;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此后,汉武帝设河西四郡,凉州始名为“武威”,归属中央版图。
凉州人爱好和平。几千年来,这块土地上,没爆发过一次农民起义。仅有的一次所谓“暴动”,是清末的抗清义士齐飞卿发动的。当时,官府对百姓的压榨已到极点,据凉州小调的唱词称:“娃娃要的爬爬钱,老汉要的拐棍钱。”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当时,据说与孙中山有联系的齐飞卿等人,便以哥老会为基础,鸡毛传帖,发动百姓,反抗官府。这次行动,被志书上称为“暴动”,但老百姓却叫“打巡警”。这一称谓,很有意思。前者融入了民族大义,后者仅是泄愤而已。凉州百姓可不管朝廷叫“清”,还是叫“明”,他们只管对方是否欺负了自己。有个凉州小曲儿,专唱这事,云数千百姓,涌上街头,把巡警楼砸了个稀烂,群情激愤,气焰嚣天,但官兵一到,便作鸟兽散了。齐飞卿外逃,后来又潜回凉州,再次举事,却被堂兄弟告密,叫官府逮去,砍了脑袋。这便是凉州历史上最有阳刚气的一次行动了,一哄而起,一哄而散,既无波及四方之势,亦乏其应有的坚韧顽强。这不是偶然现象,了解此理者,便了解凉州。
相对于战乱频繁的中国历史,凉州实在是个安定的角落。便是在元初,成吉思汗的铁骑如热汤泼雪一样,把世界上许多名城夷为平地、生灵们的血泪黄河般流淌时,凉州仍是个安定的港湾。同属河西走廊的酒泉,就被蒙古兵屠城,血如河海,头似滚沙,据说死了四十万人。那个叫西夏的王朝,更是被蒙古人的大笔,从历史上涂抹得一干二净,连文书也成了稀罕物品。可是,当时作为西夏陪都的凉州却神奇地活了下来,并完成了中国历史上的一次重要会盟——由蒙古王子阔端和西藏宗教领袖萨迦班智达参加的“凉州会盟”。此前,西藏是“浪迹天涯的游子”,此后,它正式归属中国版图。萨迦班智达圆寂后,就埋在凉州的白塔寺里。那灵塔,遂成西藏归属祖国的重要物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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