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勇:你喜欢北京的生活吗?
殊僮:其实一半是喜欢,一半是习惯。
如果不喜欢,你无法坚持。谈到习惯,因为九岁就在这里生活,我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所有的习惯与坚持,都需要依据和理由。
每次画画累了,想要放松的时候,就会去离我最近的莱太花卉市场买花,是件很欢喜的事,有时候可能一株花也不买,但是我的精神和整个人在里面得到了放松,回来的路上哪怕一个收获也没有,也满怀欣喜。
这里的氛围,比如北京的树和拥堵,都代表了这里是北京。
每个人对环境和人群的需求不一样,在北京,即便你是孤独地处在一个环境里,你仍然会感觉到这个城市的庞大和繁华。
精神和文化的需求也是一个因素。出差走过太多的地方,我都不喜欢,尽管广州买花很方便,上海那些小资的地方也很方便,但是我无法在那里待十天以上。
回到这里,瞬间就舒服,美了。
这是我在北京住过的第三个地方,还是最初胡同四合院留给我的感觉,二十年前住在北京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柯勇:是否有低落的时候?你会如何应对?
殊僮: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停向上向前的只有表,这个表还是电子表。
情绪波动才能演绎你存在更深处的呼吸,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抵触自己情绪上的变化。
但欢喜的时候多,低沉的时候只有三五分钟,有时候只是一秒钟,就放下了。
很多时候,你懂得所有的东西,放下了跟你不要了不是一回事,我很多的时候是放下了,很多时候干脆我就不要了,又能怎样呢?你看到的是情绪,其实更深层次是生活中不好的东西,刚浇完花,下一刻你就觉得花不美了,不再需要它了。
情绪低落的时候,对我来说是极少的,但确实也有,持续时间很短。
我丢东西的时候特别多,心想随缘吧,找它新主人去了,基本上三四分钟就过去了。我不会纠结,这可能是我的一个优点。
从小就这样,别人来拿我的东西,我觉着只要他需要,和我用是一样的。
柯勇:对于深处困境中的朋友,你会如何安慰他?
殊僮:人真正的困境真不是物质,真正的困境是非物质的,当人处于更深层精神困境中时,这时候的帮助大于物质给予。
物质是最简单的,他就是缺钱,你借他十万或者八万是一样的性质。
精神上出现困难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因为每个人面临困境的出处不同。
我有一个交往十几年的朋友,我一直资助他的生活,因为他没有经济来源。他之前是一个很富有的人,到今天我依然在帮助他,我觉得我很快乐。
同时我也会给他精神上的帮助,我会找一个他能接受的,又不影响他自尊心的方式,来与他对接。在与我这种细微的接触中,他开始觉察到自己应该有些小改变,他自己内心会有感受。
不然的话,他会很抵触,觉得你就是一个小女孩,这样那样地要求他,面子上也会觉得别扭。
我习惯于用他最喜欢的方式,来让他转化。突然有一天他跑过来跟我说:“你不觉得我变了吗?”
钱总会花完的,这是暂时性的,而你给予对方精神上的帮助与转换,对其一生都是有益的。
柯勇:记忆中最美的画面是?
殊僮:十岁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去荣宝斋买画纸。
那时候身上没有太多钱,一次不能买很多,差不多四十来天就要去一趟荣宝斋。
夏天的一天,下雨了,我又没有带伞,纸会被浇湿。从荣宝斋买好画纸出来,在那家著名烤鸭店的路口,有个交通亭,我抱着那一点画纸,用身体包裹住,生怕雨淋着。
那时交警发现了我,他没有伞,只有雨衣,你想十岁我能有多大啊,又瘦又小。
他一下子用雨衣裹着我,帮我遮雨,那一瞬,比我现在住的房间给我的温暖都大,那是我此生最温暖的一刻。
过去很久,那隐隐的温暖还伴随着我,直到现在,那一刻还在。
太多的时候,我都要靠那个画面去经历很多。无论余生再经历什么,那个画面仍然是我记忆里最美好、最欢喜、最温暖的感受。
那位交警用雨衣帮我遮挡,一直到雨停。
我九岁来到北京,十岁的时候几乎不认识什么人。
到今天为止,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对雨天的喜欢,不仅是因为停留在小时候在寺院玩水的记忆,关于雨天最深的记忆就源自那一天。P3-5
序言 “小确伤”的一代
再回过头来看,柯勇这一代人,抑或这一代人中的作者,他们的青春期十分地长。既不按村上春树的套路出牌,也绝不沉浸于塞林格的境地。道理很简单:他们生在中国。
我指的是“80后”。但说“80后”,亦不准确,很容易又变成代际的口舌。柯勇是“80后”中的一个默默的写作者,但和“80后”没有多少关系。他似乎代表着另外一个群体,如果一定要将之命名:我愿意称其为“小确伤”。
“小确伤”是“细小而确实的感伤、伤害”之缩写,脱胎于网络语言。依此类推,“小确幸”(幸运,幸福)和“小确丧”(沮丧、丧气)就好理解。然而“小确伤”能统摄一类文艺青年,另外两个则不能。
“浪漫、感伤、不合时宜”是他们的标签,比如他们可以坐上公车,观察拥挤之处的人群,回想自己的小心事,用淡淡的语气写出来,间或引用罗素或里尔克,有点海涅或海子的遗风,以二锅头来感慨三生石,抱着吉他唱走调的歌。如此种种浪漫派的阑尾,柯勇至今还在发炎。
结果就是不合时宜,说像堂·吉诃德又太夸张了,说像圣母院的敲钟人又未免委屈。一见面就能让人感受到真诚和善良,但为人处事总是欠缺火候,不免让关心的人担心,一个潦而不倒的人以智性和文艺为“思食”,究竟为的是什么。
这又让人想起那个充满自由乐观精神的王小波,但他似乎在文中扮演的是骑士,口无遮拦,带来喜感。柯勇们到底是没有这样的勇气,时时以内省观察人生,变成咏叹,向外的情绪因此难以热烈,总是在大脑里拱拱,便也作罢。
我间或会去他在通州梨园的寓所做客,一切当然还是井井有条,书刊杂志,整整齐齐麻利儿从桌上、地上向上码,以不倒为限。衣物也清洗整齐,并不过夜。墙壁上用毛笔写了一些诸如“心经”的句子,但和你谈论的,是蹲马步或跑龙套,对,即便在自己的房间,他也甘当配角。
换句话说,正是这样溢出主流之外,有种在大都市的自我边缘、刻意流放的美感。这种美感是形销骨立的,似乎生活是假象,而内心另有隐约的心事——哪怕这心事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这青春期便空前地漫长起来。
这并非不可理解。社会学研究人的组织,文学研究人的人性。柯勇出生在湖北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这个叫“小河”的小镇屡屡在他笔下出现。他痛心青绿山水变成垃圾横流之地。也屡屡过年回家养养伤,他并不见得是受了挤兑或欺负,用情过深,倒是常事;或工作不如意,周边在外飞黄腾达的、嚣张发财的年轻人,有意无意地显摆,家长未免也有意无意地比较。于是有两年或三年,他也躲着不愿回家,这更纵容了“小确伤”的自舔功能。 他受的教育,也是能想象的,叮叮当当,不是乐音,而是学校及家庭的敲打。一代人的社会塑形,到二三十岁后,便开始自我清洗。像哪吒一样,学校的归学校,父母的归父母,两不相欠。学校的必得归学校,学校的专制之苦,基本上把一个年轻人的二十年时光废掉了,让他此后拖一个半残的身子行走江湖。父母很不想专制,也不用专制,但父母的操作系统,也是从专制中来的,专制意味着只会一套手法、只有一套手法,演戏的成分和爱的成分,也莫可能辨。仔细想想,有多少年轻人不是这样一路过来的。
凤凰卫视或许是最早给了柯勇启蒙:那时他念孝感高中,逢寒暑假,必要听他讨论一阵,种种社会观念的不同或新鲜事物的演进。这个卫视类似“新风系统”,当年内地只有高档宾馆才能收看。
眼界一开,终于也考上了北京的高校。为谋生计,学了个热门的“物流”专业。大学也是哄人的营生,到毕业时“物流”冷了下来,便也不好找工作。考公务员玩玩,大约是没托关系,体检时找了个阴影刷了下来。
幸好还有媒体可以收留。感谢时代,伟大的才子们不会被饿死。他被媒体录取,能写文章、价值观激进,便能安顿。媒体又是个大学,见人阅事,相爱相杀,按说可以迅速使人脱胎换骨。但他依旧保留诗人气质的底色,顽固地不改初衷。发型和衣型,依然学生样。喜欢穿旧衣服,背旧挎包,领口也皱巴巴。这又是不合时宜,到底没在主流媒体。终于去了腾讯,还是在一个边缘部门,也没听说做了什么小头目。
“小确伤”得有多反成功学呐!他们那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熊样。世事嘈杂、我自悠然想小心思的德行,竟然没受到多大的歧视。想了想,他们毕竟无公害吧,毕竟绿色吧,养眼谈不上,但到底任劳任怨、任踩任赞吧。也就由了去。
他们都是改革开放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世界从负象限进入正象限,物质从贫乏走向丰裕。城市生活总算有模有样,也有了摇滚.还有几位诗人气质的音乐人。
过着“大生活”的人,暴富,他们的钞票和荷尔蒙,气球一样鼓胀。这里没有“小确伤”什么事。他们窝在豆瓣上,讨论要不要逃离北上广。
走到哪里,总有人斗来斗去,“小确伤”也看不懂,但又仿佛“若有伤”。职场、情场或名利场,终于演变成了《纸牌屋》。人类的机心呵,“小确伤”的额头发烫。
而柯勇的文笔究竟是可靠的。基因中有些许墨水,自己后天又善于“不事雕琢”一初看不打眼,越看越顺眼。不粗俗也不媚俗,一副人犯不犯我、我都不犯人的样子。
他的文章坦然发露,总有一层淡淡的忧伤笼罩。在“80后”中,他的思想已超越同龄人,但却不为同侪所知。自己做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名日“小事”,有些固定的读者关注他。或许都是那样的“小确伤”吧。
他也集中访问大龄文艺青年,能说会唱的、能编会造的,多能吸引他。又偶尔与各种手艺人交游,他们在各自领域里,“小确伤”地劈柴喂马。终于,他从与社会格格不入,变成了精神游历,他变成了一个时代的漫游者,看见一些人,印证一些事,打捞一些碎片,变成反光。
最后来看看柯勇的文风:“与一个人坐在咖啡馆,用一根耳机听同一首歌,看同一部电影,与一个人坐在湖边,看同一片秋水,不说话,心里也是暖的。”
在这篇名为《告别2015:一些小事》的文章末尾,他说:“地铁上的陌生女孩,你无需对着手机上的剧情,才痛快地大笑、抹泪,因为你本就是自由自在的存在。”
读这样的文字,洗心、洗眼,一如清泉。温暖而感伤,这都是他初心中的性灵所具。
柯勇的第一本书《缓缓穿过人群》就要出版,这回怕是“小确伤”都要找到组织了。
“小确伤的一代”具有显而易见的共同特征——他们没有对世界的野心,却天性胆怯而敏感,在常人不曾发现的微小事件中,总能体会到时而明亮时而伤感的底色。与“小确幸”不同的是,他们面对社会急剧的迭代和撕裂是不适的,也因之他们回到微物中感悟生命和时间的流逝。
《缓缓穿过人群(小确伤的一代)》作者柯勇用札记形式写出了这样一代人的精神漫游和生活历险。既具有文学性,也具有社会性。
柯勇著的这本《缓缓穿过人群(小确伤的一代)》介绍了,用罗素或里尔克的句子,有点海涅或海子的遗风,以二锅头来感慨生活,抱着吉他唱走调的歌。把一些散乱的心,一一收拢,至少它是真实的。地铁上的陌生女孩,你无需对着手机上的剧情,才痛快地大笑、抹泪,因为你本就是自由自在的存在。一个时代的漫游者,看见一些人,印证一些事,打捞一些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