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雷伸手抓起一颗橡子,凑到我眼前:“你看这个。”
我缓缓转动这个橡子,细细端详着。突然间,我愣住了,使劲眨了眨眼。橡子的一侧居然工工整整地刻着“艾瑟琳”一行字。
我不禁问道:“为什么这棵树的橡子上会有我的名字?”
阿杜雷说:“再看看别个。”我照做了,另一个橡子上也有我的名字。这一堆橡子里,居然每一个上面都标着“艾瑟琳”。
“我真不明白——”
“嘘,别出声!”阿杜雷把我从树边拉到附近的灌木丛里。“你看那儿。”他小声说。
一只松鼠从林地里嗖地蹿过,带来了更多的标着“艾瑟琳”的橡子。它把这些宝贝堆到树洞里,一忽溜儿跑去搜寻更多橡子。
“怎么会……”我瞠目结舌。松鼠怎么会把我的名字写在坚果上?真是匪夷所思。
“到这儿来,我带你看!”阿杜雷喊道,直接冲下山去。
山下,是我们的禁地。
可我不得不跟着。
山上的空气比山下稀薄。
人人都这么说。可是我只呼吸过山上的空气,又没体验过什么是浓厚的空气,哪里知道空气是薄还是厚?说不定就像是穿过一汪清水,会感到阵阵波澜的推阻,只是不会被打湿?
我一边这么胡思乱想,一边奋力追赶阿杜雷。我发誓,这小子在松林里疯跑起来活像超狮兽一样快。
可是我,凡是在要跑、要钻、要躲、要跳的时候,就只是个没出息的书呆子而已。
“要拉你一把吗?”阿杜雷回头喊着,朝我咧嘴笑,“就帮你一小会儿?”他就喜欢戳我的痛处,我有多爱护短,他就有多爱揭短。
“我上次来抽查,你的拉丁语时态还是一团糟呢。看来你偶尔也有帮得上忙的时候。”我奋力跨过一截倒下的树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究竟干吗要穿这一身鼓囊囊的皮大衣?之前明明觉得天气凉飕飕,这下却热得仿佛泡在岩浆里,要被滚烫的余烬吞没了似的。我确实需要帮助,但就是嘴硬不愿意承认。
“你要是没穿那身皮大衣就好了。我知道,你这会儿一定后悔得要命!”阿杜雷又一次看穿了我的想法。或者应该说,就是因为我太若无其事地拼命擦掉滑入眼睛的汗珠,被他看到了才猜中我心事的。
“凡事准备周全一些总是没有错。我爸预想天气很快就会转冷的。这种事说来就来。”
“你爸想得真多。”
“我爸做得更多。”
我和阿杜雷像往常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这个场景,就像妈妈每夜睡前为我掖好羊毛毯一样亲切,已经整整十七年了啊(因为我们只有这么大岁数)。
我挺喜欢和他这样伶牙俐齿地打嘴仗,但是出于各种理由,就是不愿意承认。
山势渐渐往下。我从来没下山走这么远过,心里一阵阵发慌。
早知道刚才就不提爸爸了。现在种种规矩禁令和不听话的后果一股脑儿都蹦了出来。一想到可能被捉个正着,我那热得不能再热的脸就更加滚烫了。
“你觉得大家会来找我们吗?”
阿杜雷(有些维里塔斯的野丫头叫他“爱——地——雷”每次都把我气得半死)摇摇头。我担心成这样,但是他却一声都懒得吭。
“我们乱跑到这里来,要是被捉住了,可是要动用法典……”被驱逐出境的。我怕得说不出口。
我是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不在吉斯好好待着,偏要跟着阿杜雷私自下山,跑到这里来?驱逐出境的事情虽然少,但确实是发生过的。
“哎哟,拜托!他们才不会驱逐你呢。到时候我们就说实话,都是我逼你下山的,这样他们只会怪罪我。”他这么说,是想让我好受些吧?但是没有阿杜雷,哪怕留在吉斯,日子也过得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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