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亦可称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给人类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我们至今仍生活在这影响之中。在硝烟日渐远去的今天,有必要让读者重温并牢记这段历史。为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我们编辑出版了这套“二战记忆”丛书。
入选作品取材广泛,既有正义力量抵抗侵略的无畏战斗,如《日日夜夜》《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青年近卫军》《丧钟为谁而鸣》《焦点不太准》,也有法西斯铁蹄下人民生活境况的真实写照,如《一个人的遭遇》《安妮日记》《上海,远在何方?》,从不同角度展现了法西斯对人类的戕害,以及世界人民在反法西斯战争中显现的英雄气概。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由康·西蒙诺夫所著的《日日夜夜(二战记忆)》对于广大读者了解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段历史有所助益。
《日日夜夜(二战记忆)》是苏联著名作家康·西蒙诺夫卫国战争期间写的一部反映苏军抗击法西斯德军,英勇保卫斯大林格勒的中篇小说。
斯大林格勒大会战不仅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德战场的转折点,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转折点。作品讲述了以苏军炮兵大尉沙布洛夫率领的一营指战员奉命渡过伏尔加河,进入被敌军围困的斯大林格勒,成功保卫了三座大楼的经过,表现了苏联军民浴血奋战、英勇不屈的战斗精神,塑造了一系列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一个疲倦无力的妇人倚着小屋的黏土墙坐着,用疲倦得平静的声音讲述斯大林格勒是怎样被烧毁的。
天气干燥多尘。微风把一球球的黄土卷到脚底下。这妇人的脚被烧伤了,赤着,她说话的时候,用手将温暖的尘土聚拢到发炎的脚底下,好像试试用这个方法来减轻疼痛。
萨布洛夫大尉看了看自己笨重的皮靴,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他非常高大,虽然他的肩膀很宽阔有力,可是看起来总觉得他太高大,他那魁伟的、背微有些弯的体格,普通而严峻的面貌,有一种神气隐约令人想起青年时代的高尔基。
他默默地站着听妇人说话,一面朝她头顶上的那边注视,有一辆列车就在那边草原尽头的小屋旁边卸货。
草原后面有一带白色的盐湖在日光下闪耀着,这一切好像是世界的尽头。现在,在九月里,这里是离斯大林格勒最后的也是最近的一个火车站。再往前到伏尔加河岸就要步行。这个小城因为盐湖而得名为爱尔通。萨布洛夫不由得想起早在学校时代背熟的“爱尔通”和“巴斯孔恰克”这两个名字。以前这不过是学校的地理课。而现在,这个爱尔通就在这里:矮矮的小屋、尘埃、偏僻的铁路支线。
这位妇人老是唠唠叨叨地讲着自己的不幸,虽然她的话是听惯了的,可是萨布洛夫听了却突然伤心起来。从前他们从一座城退到一座城,从哈科夫到华路依基,从华路依基到罗斯索希,从罗斯索希到保戈恰尔,妇女们也同样地哭泣,他也同样怀着惭愧和疲乏交织的感觉听她们说话。不过这里是伏尔加中下游左岸的一片赤裸裸的草原,是世界的尽头,在这妇人的言语中含有的已经不是谴责,而是绝望,沿着这个草原再往前已经无处可去,在这草原上好几俄里以内既没有城市,也没有河流——什么都没有了。
“把我们赶到什么地方来了啊?……”他不禁低声说,最近几昼夜,当他从火车的加温车里怅望草原时所怀的满腔不由自主的悲哀都被压抑在这句话里。
这一瞬他心里非常难受,不过一想起现在他和边境之间的可怕的距离,他就不会想到他是怎样到这里来的,却想到他要怎样回去。在他的抑郁的思想里面,有一种俄罗斯人所固有的特别的固执,不许他和他的同志们在全部战争期间有一次认为“回来”是不可能的。
可是无论如何再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此刻在爱尔通,他突然感到这里就横着那个不能越过的界限。
他看了看匆促下火车的兵士们,他希望尽快地沿着这条满是尘土的道路抵达伏尔加,渡河以后,他就立刻要感到不会渡回来了,他个人的命运要在对岸才能和城市的命运同时决定,如果德国人占领了这个城市,那就是说,他一定要死了,如果他不让他们占领,那么,或许他可以活下去。 可是坐在他脚旁的妇人仍旧在讲斯大林格勒的情形,说出一条条被炸坏的和烧毁的街道。萨布洛夫所不熟悉的街道的名称对于她却充满了特别的意义。现在被烧毁的那些房屋是什么时候的建筑和筑在什么地方,现在锯下来做街垒的那些树木是什么时候种植和种植在什么地方,她都知道,她惋惜这一切,好像她讲的不是一座大城市,而是讲她的家,那里面她所熟悉的属于她个人的东西都丧失了、毁坏了,使她非常痛心。
但是偏偏关于自己的家她一句也没有提到,萨布洛夫听她说话的时候,心里想,战争愈往下,惋惜自己失去的财产的人实际上愈是罕见。人们愈少回忆到自己扔掉的家,而只是固执地回忆到一个个刚被放弃的城市的时候愈多。
那位妇人用手帕的角拭去眼泪,用长久的询问似的注视扫视了所有听她说话的人,若有所思地、确信地说道:
“要花多少钱,多少劳动啊!”
“为什么要花劳动?”一个人没有立刻听懂她的意思,问道。
“回来建筑一切呀,”妇人简单地解释说。
萨布洛夫问她自己的事。她说她的两个儿子早已上了前线,一个已经阵亡,丈夫和女儿大概是留在斯大林格勒。轰炸和火灾开始时,她是一个人,从那时起关于他们的消息就一点都不知道。
“您是往斯大林格勒去吗?”她问。
“是的。”萨布洛夫回答说,他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军事秘密,因为如果不是为了要去斯大林格勒,那么还有什么缘故会使军用列车此刻在这个被上帝遗忘的爱尔通卸兵呢?
“我们姓克里明珂。丈夫是伊凡·瓦西里叶维奇·克里明珂,女儿叫安尼亚。您或许会在什么地方遇到她活着,”妇人怀着微弱的希望接着说。
“或许会遇到,”萨布洛夫习惯地回答说,他想实际上他或许会由于一种奇异的偶然性遇到他们,在种种方面看来是不可能的这种偶然性,在战争中倒是常有的。
P1-3
本书作者康斯坦丁·西蒙诺夫是苏联俄罗斯作家,一九一五年出生于彼得格勒一个军官家庭。技术学校毕业后当过车工。一九三八年毕业于高尔基文学院。此后以军事记者身份开始写作。他一生写过大量的作品:军事报导、诗歌、小说、剧本。他特别致力于描写苏联卫国战争和军人生活的长篇小说。他逝世于一九七九年。几乎在所有的苏联文学史中,都能找到关于他的创作经历的记载。可以说,他是苏联时期最活跃、最著名的作家之一。
《日日夜夜》是他于一九四三至一九四四年间写的一本中篇小说,反映苏军当时抗击法西斯德军,英勇保卫斯大林格勒的大会战。这是西蒙诺夫影响最大、流传最广、令人最难忘的作品,显示了他青春时期的才华。
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一重要战役,从辞书中可以找到如下扼要的说明:斯大林格勒会战是“苏联卫国战争中决定性的战役。一九四二年,希特勒利用英美拖延开辟第二战场的机会,集中了一百五十万人的兵力,发动夏季攻势。目的是占领斯大林格勒,切断伏尔加河交通,夺取高加索石油,然后向北包抄莫斯科。七月十七日德军迫近斯大林格勒,苏军与敌军在克列特卡雅和罗文基诺要冲展开首次鏖战。九月十三日德军蹿入市内,双方展开巷战。斯大林发出‘决不后退一步!’的号召。参加保卫战的红军和市民浴血奋战。在防御战期间,消灭敌人十八万二千人,改变了力量对比。十一月十九至二十日,苏军从南北两翼转入反攻。二十三日会师卡拉奇,包围了鲍卢斯(1890—1953)指挥的德军主力三十三万人。次年二月二日将其彻底歼灭。这次会战是苏德战争的转折点。”(《世界历史辞典》,上海,1985年)。
《日日夜夜》叙述的是营长萨布洛夫奉命渡过伏尔加河,率领战士进入与德军对抗的斯大林格勒市内,参与会战全过程,直至胜利的故事。
这场激烈的会战也震惊了正在与东方法西斯势力拼搏的亚洲国家的人民,毛泽东同志曾亲笔为延安《解放日报》撰写了社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1942年10月12日)一文。他在这篇文章中指出:“自德军全面开始攻击斯大林格勒到苏军突破德军对该城西北部工业区的包围线止,苏联军民进行了四十八天人类历史上无与伦比的空前苦战。”“这个城市每天的胜负消息紧系着无数千万、万万人民的呼吸,使他们忧愁、使他们欢乐。这一战不但是苏德战争的转折点,甚至也不但是这次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转折点,而是整个人类历史的转折点。”他还说:“斯大林格勒一战将停止法西斯的进攻,这一战是带着决定性的。这种决定性,是关系于整个世界战争的。”形势的变化最终证实了毛泽东同志的预见。
斯大林格勒会战和苏联军民对德军的胜利,一直受到苏联人民的崇敬与赞扬。每年四月,胜利日的那一天,在斯大林格勒都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苏联解体后,斯大林格勒虽一度改称伏尔加格勒,但人民的盛大纪念活动每年仍照样举行,成了自觉的传统。俄罗斯政府今年已决定取消“伏尔加格勒”,恢复“斯大林格勒”这个原有的令人永志不忘的名称。
这个中文译本的译者许磊然同志,是我国资深的俄、苏文学研究家和翻译家,生平著译甚多。《日日夜夜》最初由她译为中文,刊印于一九五○年,后来未能再版。她老年患病甚久。病愈后,经友人建议,她重新修订了早年的这个译本,使这部充满爱国主义的、极富于战斗性的作品再度得以在我国流传,使今日的读者能重温二次世界大战中那伟大的一页。
孙绳武
200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