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世间所有行将消失的事物,都有着这样一种骨子里的伤感气息吧。似是它们早已知晓,终有一天,繁华落尽,岁月成空,留下的,唯有记忆深处那并不切实的影子,浅淡如一缕烟尘,被光阴的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露天电影院,便是这样的一种事物。它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是一幅黑白的影像,又像是定格的一帧帧画面,在时光里泛出微黄,漾起陈旧而伤感的味道。
依稀记得,在我上小学的那段时日,露天电影还是偶尔可见的。我父母所在的单位,每逢夏季,便会组织职工看上一两场露天电影。对尚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孩子而言,这是何其叫人开心的事。甚至,这开心里还带着些庄重,那一份既紧张又迫切的心绪,就像在期待某个重大的节日一般,叫人兴奋得简直要颤栗起来。
露天电影放映的地点,便在离野草园不远的那片操场上。
那片操场的面积不算很大,大约比普通篮球场再大上两圈而已,场地的两端,各有一个篮球架。
这两个篮球架,均以纯铁制成,固定在地面上,极是坚固,是这操场最具标志意味的事物。暑假时,在野草园里玩腻了的我,偶尔会便跑到这巨大的铁家伙旁,两手攀住篮球架上较细的那根铁条,将身体悬空,荡过来又荡过去,想象着,自己是在荡秋千。
夏日的午后,阳光无遮无拦地洒落下来,将操场上铺着的沙土烤得滚热。我躲在篮球架下的小块阴凉地里,看男孩子们在操场上踢足球。他们在烈日下奔跑着,大声地呼喊着,足球落地的嘭嘭声震着我的耳鼓,就像是夏日鼓噪的风,一阵阵地,从我的身边奔行而过。
操场上的篮球架也被烤得炽热,即便是背阴处,也隐约着一股灼人的气息,一我的掌心早被汗水渍湿了。然而,就像那群男孩子不觉阳光炽烈,依旧奔跑不息一般,我亦并不觉得,那被烤得温热的篮球架有何不妥,甚至还能在那颇费体力的悠来荡去中.体味到某种乐趣。大约,所有的孩子在玩耍时,都有这种不知疲倦的精力与精神吧。
放映露天电影的大块银幕,通常便支在位于北端的篮球架前。
到了那一天,整个大院的孩子们,晚饭都会吃得异常的快。表现得也都异常听话。五六点钟的时候,许多孩子便按捺不住了,催促着大人早点出发,以便在操场上占一个好位置。
大人们总是不急的。他们慢慢地吃好了饭,洗妥了锅碗,再换上一身干净凉快的衣服,拿了趁手的扇子,有些讲究些的大人还会洗好澡,喷上花露水,这才不疾不徐地拎着折凳出门。到得此时,孩子们等得心都快碎了。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迟的。七点钟光景,那天色依旧明亮得很,西边的天空尚染着落日余烬,时常可见火烧云绯色的云朵,斜斜地布满半个天空,瑰丽明艳。
电影开场时间还早,大人们便坐在操场上,喝着随身带的茶,闲闲地聊着天,扇着扇子,或是拿了当天的报纸在看。篮球架前的银幕早支好了,两三个工作人员坐在场地边缘,就着大搪瓷缸子吃晚饭,偶尔看一眼操场上的观众,面上有一种笃定的神情,像是掌控着什么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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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总是迟迟,在流转间无声无息,仿佛默片时代的黑白画面,于回首的瞬间,予你一刹的停顿,或是永恒。
那呋丽的少年郎,便在这光阴里留存着,鲜活的、明朗的。昭昭如晴空下的白雪,散发出耀眼的光。
浮生若寄,生命中来来去去的,总是一些匆促的声音与身影。行走在这些声音与身影中的人,总会不住地看向光阴的彼岸。
那少年倚河而坐,卷起裤腿、赤着双足,踏在清澈的水波里,轻轻地哼着一首歌。
呵,许多时候,我是不愿意承认,这张狂而随性地挥洒着光阴的少年,其实,正是我自己。
又或者,那少年哼起的歌,他无意间摆动的手臂,不仅仅是我,亦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些风景、历过的那些时光。
在时光还不曾老去的瞬间,那些风景里的街巷、人物、故事与回忆,便是这少年青葱的模样,在岁月的流光下轻轻飞舞。
我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留住这样的记忆。而我也一直期盼着,那行走在回忆里的风景,能够一如那曾经的少年,那般鲜活、明丽;而些行过我身边的人与事,亦能够时时回温成一握柔软的锦帛,供我偶尔拂拭与怀想。
可叹的是,那少年,终究还是离我渐渐远了,我只能用很大的力气,以我的笔和我的心,来记取他们曾经年轻时的模样。
人这一生,总是不可避免地要走上许多的路,时间的、空间的。有些时候甚至也是超出这时空的维度的,仅仅是思想上的漫游。便可无穷无尽。
岁月总是沧桑。尘世穷通、时光迟速,从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而那个在从前的时光里唱着歌的少年,抑或是那些如少年般葱翠的影像,便是这样,被时间磨出了茧痕,或如清茶可回温,亦如淡酒,品之微醺。
每逢这样的时日,我总会觉出一种欢喜。
即便我们不能停止时间飞转的轮,然而,我们却可以保持住自己的心,在辗转多年的那些回忆之上,安放我们曾经的青葱时光。
到了那一刻,纵使我们回首来时路,发现堆叠在身后的脚印,已经长得足够用来回忆。而我们的心,却仍旧可以温润如少年,那些街巷、旧物、人与风景,亦可以明丽于我们的笔端与脑海,让我们在每每忆起时,会心一笑。
是的,我知道,时间总是向前,而回忆,或者便是苍老最初的跫音。
可是我的心,它却仍旧在不住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让我在每回转首时,都为之悸动,如无知单纯的少年。
我想,这或许便是时光赠给每个人的礼物吧。
无论外表如何衰老,我们的心总在欢快地哼着歌。
为什么不能这样欢喜呢?
又有什么值得惧怕呢?
生命是一场如此令人欣然的旅途,我只愿归来时,春风正好,我正年少。
此刻,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在我的窗外,东风浩荡,一波波拂过梧桐初显翠色的冠盖,卷起一城风絮,于街头巷陌轻盈地打着旋,似是留恋这时光多情,一路依依不去。
仅仅只是这样的光景,便已经值得我永生铭记了。
所以,在这本薄薄的册子里独白的,不是多么丰伟的人物怀想,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平凡体悟。与其说,我记录下了一段过去的旧事,倒不如说,我只是在书写我心中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在时光的河岸边坐着,卷起裤腿、赤着双足,轻轻地哼着一首歌。
那么,就让我把那支歌也献给你吧。
愿时光不曾老去你的心,愿从前的那些岁月,能够永远温暖你前行的旅程,愿你在菲薄的流年里,能够行遍所有能走的路。而归来时,仍旧眸光干净,清澈如少年。
而这便是时光赠予我们的,最好的礼物。
姚霁珊
2018年春
在这本姚霁珊著的《愿你游历半生归来仍似少年》的薄薄的册子里独白的,不是多么丰伟的人物怀想,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平凡体悟。与其说,作者记录下了一段过去的旧事,倒不如说,只是在书写心中的那个少年。愿时光不曾老去你的心,愿从前的那些岁月,能够永远温暖你前行的旅程,愿你在菲薄的流年里,能够行遍所有能走的路。而归来时,仍旧眸光干净,清澈如少年。
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几乎全部来自童年,不止是那时的玩耍,不止是那时的故事,不止是那时的天真烂漫,不止是那时的天蓝云白……时光就像一块古老的画布,旧时光里的那一抹抹油彩,是我们心里永远不能抹去的童年记忆。每个人都会在书本里、微博、朋友圈回忆起旧时光里的种种小美好,幼时的萤火虫,童年的露天电影,藏在被窝里看的小人书,的确良白衬衫,各种零食……曾经美好的回忆,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经沉淀在我们的生命中。姚霁珊著的《愿你游历半生归来仍似少年》献给70、80后的我们,给我们一个个激发点,带我们回味过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