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写实”小说的兴起
新时期小说创作最初激起人们阅读热情并取得很大成就的是写实小说,那个时候的优秀作家和优秀作品几乎全是写实型的。其后则逐渐丧失其优势,风光差不多全给各种各样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实验”和“探索”占去。近两三年来,写实小说的面貌发生了令人喜悦的嬗变,出现了新的色调和新的声响,王安忆、朱晓平、李锐、李晓、叶兆言、刘震云、周梅森、赵本夫、朱苏进、方方、池莉、范小青、余华、刘恒、张炜、史铁生、谌容、王兆军等中青年名家以及小说新秀的一些作品,重新唤起了人们对写实小说的兴趣。《收获》《上海文学》《钟山》等文学刊物也陆续推出了这批新写实作品,形成了一股文学浪潮。有人把这股小说潮汐称为现实主义的回归与升华,有人则以“后现实主义”“现代现实主义”“新现实主义”“开放的现实主义”等名目冠之,比较通行的说法则是“新写实”,因无“主义”之缀,容易为大家接受。
如何界定“新写实”以及它与过去的写实作品在理论上的区别?我觉得《钟山》今年第三期《“新写实小说大联展”卷首语》中对“新写实”的“定义”,虽然比较空泛但能够囊括泛“新写实”的作品,不妨引录于下: “所谓新写实小说,简单地说,就是不同于历史上已有的现实主义,也不同于现代主义‘先锋派’文学,而是近几年小说创作低谷中出现的一种新的文学倾向。这些新写实小说的创作方法仍是以写实为主要特征,但特别注重现实生活原生形态的还原,真诚直面现实、直面人生。虽然从总体的文学精神来看,新写实小说仍可划归现实主义的大范畴,但无疑具有了一种新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善于吸收、借鉴现代主义各种流派在艺术上的长处。”我个人曾用“还原”“零度”“对话”三个特点来概括这类作品,但因涉及的范围是非泛“新写实”的小说,故不想赘述,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拙作《近期小说的后现实主义倾向》(载《北京文学》1989年6期)。
新写实小说兴起的原因,我认为主要有这样几个方面:
一、作家审美意识的调整。不难看出,“新写实”小说的不少作品是出自原先已经享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之手,他们之所以能够写出“新写实”的作品,与他们在创作上所进行的嬗变和调整是分不开的,虽然在这些作家的主观意识里认为是在“创新”“实验”和“突破”,但整体上看是作家创作结构的一次新的整合。谌容从《人到中年》走向《懒得离婚》,王安忆从《雨,沙沙沙》到《小鲍庄》,方方从《大篷车上》到《风景》,都开始洗褪早先作品中的空洞的理想主义、英雄主义以及“小布”情绪,开始注重生活形态原生地还原,更加冷静地直面现实、直面人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二、先锋小说潮的冲击。由于1985年以来的小说创作中出现了以实验和探索为色调的先锋小说潮流,尽管这种潮流一股一股地很快过去了,但它们似乎专门对抗着写实型小说,以一种反写实的方式进行小说操作,这势必刺激了写实小说的发展。为了抵抗先锋派的冲击,扩大写实作品的容量,一些作家“拿来”了一些非现实主义领域里的小说操作方式来改良土壤,因而便取得了某种杂交优势。像刘恒小说中的精神分析因素,王安忆小说中的女权主义潜影,叶兆言小说中的消解主义方式,都是新写实的“新”之所在。因而当先锋派作品因更迭频繁而使读者失去阅读耐心的时候,新写实作品便应运而生,赢得读者的青睐。
三、生力军的相继涌现。新写实小说浪潮的涌动,与第三代小说家的加盟相关,刘恒、叶兆言、刘震云、朱晓平、李晓、余华(余华的《现实一种》《河边的错误》与《世事如烟》等并非同一把刷子刷出)等新近作家几乎都是以写实型的小说登上文坛的。他们一反以往那些“现代派”或“伪现代派”沉恋于自我宣泄的小说情调,而以一种“无我”的叙述态度来面对现实面对小说,便使小说融入了新的信息量。由于他们的生活经历和文学背景与上一代作家相异,他们从事写实型作品的创作自然会生发出新的光泽来。
新写实小说尽管已经兴起,并且势头不坏,但高潮没有出现。还需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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