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书,出版社说请人写个序。请谁呢?人家说,当然请你的老同学濮存昕了。说实话,我很不想找濮存昕,他很忙,我知道只要找他,他再忙也会写,但这不是添乱嘛。左思右想还是拿起了电话。人,有的时候就这么自私。
从2012年北京人艺建院六十周年大庆前我就开始和他约稿,他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戏。直到我要结稿了,在这期间我隔三岔五地发个信息,提醒他不要忘记这件事。倒是小濮从南京来了个电话,把他的日程告诉了我,听着他那疲劳的嗓音,我内心充满歉意。哦,我不该叫他小濮了,我们认识有六十多年了,大家姓氏前的“小”字该改成“老”字,变成老濮、老方了。
那天老濮如约来到首都剧场,我跟在他身后第一次走进他的办公室。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来过这个房间,那时这里还是资料室。对,应该是1977年,我还在二轻局的皮革宣传队,队里让我演《兄妹开荒》,我来这儿查资料,资料没查到,在排练场学了完整的动作,借了道具走的。奇怪,现在想想,学《兄妹开荒》不上歌舞团,跑人艺学什么?真是,不论什么事,人艺的孩子总先想到剧院,好像这里是我们的家。
小濮,哦,又错了,老濮一进办公室就开始把桌上的书和各种牛皮纸袋搬开,他翻看着,低沉着嗓子嘟囔着:“序我早就写好了,可不知放哪儿了,刚在家里找半天,没有,夹哪儿了?”我看得出,长期的疲劳挂在他脸上。“咳,改了好多遍,我都能背下来了。”听他这么一说我赶忙劝道:“都能背还找什么,算了,快坐下聊吧。”
我写东西一般动笔较快,可濮存昕这篇文章却迟迟没有下笔。老濮说他给我写序改了好几回,最后落笔时内容都能背下来了。现在该我写他了,也突然觉得很难,几十年的交往不知从何着手。
我又一次打开录音,从采访的开头听起,越听越不满意,虽然老濮谈得还算本真,但和我认识的他似乎还是有距离。我不想写人们知道的他或已写过的他,我想写一个别样的濮存昕。哪样的?哪样的呢?嗯……这么说吧,就是一个我眼中再熟悉不过的老同学、老战友、老邻居。
1953年我们同年出生,他比我小四个月。我们的父辈同是人艺艺委会成员,同在演员二队任正副队长很多年。用苏民叔叔的话说:“我和琯徳很好,从不吵架。”七岁,我和濮存昕在史家小学相遇了,开始了延续至今的交往。小学同窗六载,因“文化大革命”又在小学多待了一年半。中学就近分配,我们同校不同班一年。之后我插队,他去了兵团。
在“文化大革命”中,人们为改变命运四处奔走,我开始考文工团,这期间我又时不时遇到他。记得我在中国歌剧舞剧院的王稼祥老师家学习咽音发声法,见过他;在济南军区前卫文工团的考场上遇到过他,后来他和我,还有一个小伙子又一同坐夜车去济南参加三试。那天我们在硬座车厢整整坐了一宿,我困得东倒西歪的,这时小濮特仗义,他说:“你靠我肩膀睡吧,我不困。”老同学就是老同学,我就真靠他肩上一直睡到济南。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晚,小濮的肩膀让我压得不定多酸痛呢!(P332-334)
在方家,我实在不算出色。七岁就整天跟在那个带我长大的小脚用人杨嫂子的身后学习干家务,买菜,做饭。十二岁时“文化大革命”开始,在我家做了几十年,伺候了我家三代人的杨嫂子走了,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小管家。十五岁插队,从此我走上社会。从社会的最底层开始做起,用了多年的努力,不断向上爬,我终于在众人的帮助下,回到了北京。
在我苦苦挣扎的岁月里,有很多人向我伸出了无私的援助之手,他们都是我人生不同阶段的贵人,有了他们的扶助我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一直想报恩,想写写他们,于是用了六年的时间,在拍戏之余写了两本书,这次出书是第三本,了了心愿。
我这本书的创作过程如前两本一样,既是写作的过程,也是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让我重新认识他们,向他们学习的过程。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们的热情与认真所感动。
他们曾是我家的左邻右舍,更是我家的挚爱亲朋。他们曾与父亲、公婆同为北京人艺,为祖国建设贡献出毕生的心血。在千万观众心里,用自己对艺术的执着建立起一个又一个丰碑!我不是在这里说肉麻的话,而是他们用最朴实的语言,用他们的人生经历和一个个小故事,以及他们对我出书这件事的认真态度,给我上了一堂又一堂的课!
课堂上,前辈们给我讲人生、谈艺术、说做人、述情怀。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我用了一个词:探访。为什么我不说“采访”呢?因为我和他们太亲近了,亲近到我走进每位长辈的家中,他们不用更衣,不用客套,我们的探访只是他们眼中的“小子春来了”而已。他们是放松的,想说就说,想唱就唱,讲了许多外人听不到的有趣故事,说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往事传说,让我从中受益多多,感触多多。
然而,有些人我永远探访不到了,可写北京人艺我又不得不提,比如,焦菊隐、于是之、林连昆,甚至我亲爱的爸爸。于是我特别请焦菊隐先生的女儿焦世宏授权,转载了秦瑾阿姨生前写焦菊隐先生的一篇文章;张定华之子张桐授权转载了张定华阿姨回忆我父亲方琯德的文章;以及胡其鸣写他母亲吕恩的文章。好在林连昆叔叔的学生们在文章中多次提到他,展现了他各方面的风采,也不算遗憾。
有人说,我为话剧事业干了件伟大的事情,无意中拯救了一批宝贵的资料。其实,我本来想法简单,就是想报恩,想告诉人们我身边有这么个可敬可爱的群体。然而,通过探访,我却深受教育,如获至宝。感谢我的被访人,感谢你们宝贵的时间,大力支持和无私帮助。
在这里我还要感谢北京楚尘文化的朋友们。特别是总经理楚尘先生、责任编辑季也卜及设计师山川。他们出谋划策,不厌其烦地编辑修改。如果此书能让读者喜欢,他们真是功不可没!我感激不尽!
在此,我还要向多日以来帮助过我,受到打扰的朋友们深鞠一躬。没有大家的支持,此书无影。我对看书、买书的读者深鞠一躬,感谢诸位能花钱买书,静心看书!感谢支持!感谢!再感谢!我们写书、爱书,更爱书中的每一位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序
子春与我曾是邻居。1983年,我们两家都是刚结婚不久,有了小孩,空政话剧团分给我们一栋旧瓦房,说是当年曹汝霖七姨太太家的祠堂。房子在这个深宅大院东侧的一个角落里,倒是安静。
子春与我是同窗,史家胡同小学的同学。子春无论在当年的班集体还是现在的老同学聚会,都是活跃分子。我们班前几年为母校出了一本回忆录,她是忙里忙外的发起人和组织者。
子春与我更是北京人艺子弟。她父亲是老革命,抗日时期的县干部,因热爱艺术,演戏、当导演干了一辈子,要不然早就是大领导了。
史家胡同56号是北京人艺的宿舍大院儿,子春从小在那生活。北京人艺那些著名的大艺术家看着她长大,她看着他们慢慢变老。子春性格开朗,老人们都喜欢她,当她萌生为他们出书的想法时,大家仍像她小时候一样欢迎她,向她讲述北京人艺的台前幕后,讲述自己的人艺人生。
现在,我们敬仰爱戴的这些老艺术家多已不在了,而子春把对他们的采访以及自己多年的回忆、感慨一并成册,奉于读者面前。
以此为贺。
濮存昕
2017年4月4日
北京人艺,这座经历了65年风霜,不减生机的剧院,至今依然保持专业精神与谦卑之心,不断向观众输送着新鲜的艺术养分。
方子春、宋苗著的《一棵菜(我眼中的北京人艺)(精)》展现了四十位“人艺人”的艺术人生。其中有殿堂级的话剧巨人,也有家喻户晓的“老戏骨”。你不仅会遇到许多熟悉的演员,也将一窥他们在舞台背后的悲欢离合。
戏剧是浓缩世间百态的艺术,文字是记录永恒的工具,它们都不会因为大幕落下、曲终人散而离我们远去。谨以此书致敬赤诚的人艺人。
方子春、宋苗著的《一棵菜(我眼中的北京人艺)(精)》细数中国话剧的金字招牌——北京人艺横跨六十年的辉煌往事;
再现中国话剧伟人们不为人知的台前幕后、悲欢离合;
人艺子弟亲身探访,名角儿大腕儿亲口讲述;珍贵剧照、资料首次公开;
吴刚、冯远征、濮存昕、何冰、梁冠华,他们与北京人艺这个家不得不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