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关于我牙齿的故事:一部关于我这些收藏品、它们独有的名字和它们经回收后焕然重生的作品。像其他所有故事一样,我的故事有开端、中间和结尾。就像是我的一位朋友所说的那样,故事剩下的部分是文学,有比喻、夸张、省略、寓言和迂回。讲完故事后,我不知道我将会面对什么:也许是耻辱,死亡,也许最终还会有身后名。但到时候肯定轮不到我以第一人称来作何评论。因为若是真等到那一天,我已经死了:一个幸福满足、惹人嫉妒的死人。
有些人有运气,有些人有魅力。而我呢,运气和魅力都有那么一点点。我的叔叔梭伦·桑切斯·富恩特斯是个贩卖意大利高级领带的售货员。他常说:“美貌、权力和过早获得的成功等等都是过眼云烟。对于拥有它们的人们来说,它们是压在肩上的负担。一想到要失去它们,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承担这份苦楚。”我倒是没有被这种焦虑所折磨,因为我身上没有任何易逝的优点。我从叔叔身上继承了他的人格魅力,还有一条雅致的领带。据他说,领带是男人这一生成长为贵族的唯一必需品。
我生在美丽的风城帕丘卡。出生的时候,我已长有四颗乳牙,从头到脚盖了一层细密的黑色汗毛。我外表丑陋,但倒觉得庆幸。就像我舅舅欧里庇得斯·洛佩兹·桑切斯常说的那样,丑外表炼就好性格。当爸爸第一次看到我,他坚决认为刚刚生产完的妈妈把他的亲生儿子藏到别的屋去了。他使出浑身解数,讹诈、恫吓、耍他那一套官僚作风,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塞回给那位把我交给他的接生护士。妈妈则和爸爸截然不同:她第一眼看到我,便将我紧紧搂在怀中;那个小小的我,皮肤通红,肚子鼓鼓,像个躲在壳里的河蚌般在襁褓中瑟瑟发抖。妈妈早已学会接受命运中的各种龌龊与肮脏之事。爸爸则不然。
护士和我父母解释道,婴儿生下来就带着四颗乳牙在我们国家很少见,但是在其他种族还算常见。这种情况在医学上被称为“先天性出龈乳牙”。
“比如说什么种族呢?”我父亲问道,语气透着抵触。
“确切地说是白种人,先生。”护士回答道。
“但是这孩子皮肤黑得跟煤油似的。”父亲反驳道。
“桑切斯先生,遗传这门科学,背后充满了神灵。”
护士的最后一句话估计是起了安慰作用,或是吓到了父亲。他勉为其难地将我抱回家。我身上裹着厚厚的绒布毯子,严严实实像个塔可卷。
几个月后,我们一家搬到埃卡特佩克。妈妈替别的人家打扫卫生,而爸爸什么都不干,连指甲他都不肯清洁。他那黑黑的指甲盖长得厚实粗糙,修剪则用牙齿啃。爸爸咬指甲这个习惯并不是因为焦虑,而是他这人游手好闲并且自以为是。我在桌子上写作业时,他会瘫坐在天鹅绒绿扶手椅上,面对着电风扇,细细研究他的指甲,默不作声。椅子是邻居胡里奥·科塔萨尔留给我们的。他生前住在4A,死于破伤风。当科塔萨尔的孩子们来取遗物时,他们将那只名为“准则”的金刚鹦鹉托付给我们。但是没过几个星期,鹦鹉准则也死了,我觉得是因为悲伤过度。还有就是那把绿色的天鹅绒扶手椅。自从得到这把椅子后,爸爸便懒洋洋地在那儿坐一下午,精神恍惚:看看天花板上的潮斑,听听收音机里的教育频道,啃啃指甲,一个指头接一个指头。
……
P5-8
路易塞利的作品有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趣味,真挚得没有丝毫的装模作样。可以说她是不带泪腺的本雅明,更加阳光更加收放自如。
——《纽约时报》
她已上升为文坛中鲜活、独特的声音之一,可以在字里行间读到她深受博尔赫斯、科塔萨尔等人的影响。路易塞利的文字乐观率真,因为精准的写作笔法,昂扬的遣词造句中读不出无礼的炫耀。
——《芝加哥论坛报》
《我牙齿的故事》风趣十足,又不失哲学思辨,向大家证明了实验性小说不死也不该如死般沉闷。路易塞利收放自如的写作能让主题在臼齿、蒙田、幸运饼干、意义理论之间任意跳跃。
——NPR书评
这本书是一系列协作的成果。2013年1月,艺术经理人玛嘉丽塔‘阿里奥拉和胡安·盖伊丹委托本人为展览《狩猎者和工厂》的名册写一段文字,展览地点在墨西哥城外埃卡特佩克某偏远社区的胡麦克斯艺术博物馆。此次展览的理念,以及我本人在参与过程中的理念,在于引发大众对于艺术馆内的生活和它身处的埃卡特佩克这更为宽广的背景之间的“桥”或“桥的缺失”的思考。
作为世界上最为伟大和举足轻重的胡麦克斯艺术收藏,是由同样位于埃卡特佩克的胡麦克斯果汁厂赞助支持的。这两个世界之间的差距巨大:艺术馆与工厂,艺术家与工人。艺术作品与果汁。我应该如何在它们之间搭建桥梁呢?文学作品是否可以作为中介促成两者接触?我决定以一种间接相关甚至寓言的方式来写一写艺术世界,并专注于工厂里的生活。但是,与其说我在写工厂和工人的生活,不如说我为他们而写。就这样,我提出写一部一周一交稿的作品:每周,工人都可以读到上一周我完成的写作。
在19世纪中期的古巴诞生了一种奇特的职业:雪茄厂的朗读者。这个想法由记者及废奴主义者尼古拉斯·阿兹卡莱特提出。在古巴的香烟和雪茄制造厂中,是他最初将朗读运动付诸实践:为了减少重复手工劳动带来的无聊和厌倦,一位工人读者为其他正在工作的同伴高声朗读。最开始,最受工人们欢迎的作品来自埃米尔-左拉和维克多·雨果,不过他们不得不偶尔忍受大部头的西班牙史。雪茄厂阅读的反响极大,甚至于一段时期里在其他拉美国家也开始流行起来。和雪茄厂朗读运动兴起的同一时期,现代连载小说诞生了。1836年,巴尔扎克在法国发表了《老姑娘》,狄更斯在英国出版了《匹克威克外传》。这些连载小说通过价格低廉的分册形式陆续出版,吸引了更多的普通读者。而在这之前,普通人很难接触到文学。
为了写《我牙齿的故事》,我决定将雪茄厂朗读法和连载小说物美价廉且平易近人的分册形式相结合。换句话说,我为果汁厂的工人们写了一部周周连载、便于高声朗读的小说。
胡麦克斯艺术收藏的工作组一开始便表示了极大的热忱和支持。我十分感激,因为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分册才得以印刷并在工厂中分发,工人们也被组织起来高声朗读。第一周交稿后,工人们成立了一个小范围的阅读小组。他们每周都会聚在一起阅读和讨论上星期的作品。此外,工人们的朗读会被录下来,并且每周寄给我。这样我不仅可以听到他们朗读作品时的声音,而且还有他们的评论和批评。我将集会中提出的建议和评论记下,然后再动笔写下一周的稿子。就这样,我们坚持了好几个月。
在整个过程中,工人们从未见过我,我也从未见过他们。他们朗诵,我倾听。此外,胡麦克斯艺术收藏的两位员工,年轻的经理人哈维尔·里维罗和司机狗子帮我为工厂四周的街区和艺术馆展出的一些作品照相。如果要为我们的合作模式做一个概括,我想应该差不多是狄更斯+MP3+巴尔扎克+IPG。
本书所讲述故事中的很多桥段,来自工人们在每周聚会上闲聊时所讲述的个人趣事,我只是将人名和地名做了修改。除了闲聊,工人们讨论的话题还涉及小说的叙事。工人们以及此书所提出的最根本问题在于艺术品如何获得价值。具体到我们的情况,是摆放在艺术馆中的艺术品,以及艺术馆购买艺术品的职责。但这个问题泛化了,延展到与某件物品相关的话题和讨论,以及它的创造者的署名背负的重担。本书设计的游戏其实是将物品从赋予它们价值和权威的背景故事中摘出,将杜尚的创作模式颠倒。看看这些脱离了背景故事的物品,它们的意义以及人们对它们的见解是否会受到任何影响。书中出现的真实人物和人名也以同样的方式脱离了他们原本的背景。
我想对以下几位胡麦克斯果汁厂的工作人员所展现的热忱和慷慨表示感谢:伊芙琳·安赫莱斯·金塔纳、阿芙丽尔’委拉斯开兹·罗梅洛、塔尼娅-加西亚·蒙塔尔瓦、马尔科·安东尼奥·贝略、爱德华多·冈萨雷斯、艾尔内斯缇娜-马丁内斯、帕特里西亚·门德斯·科尔特斯、胡里奥·赛萨尔·维拉尔德·梅吉亚,以及大卫·莱昂.阿尔卡拉。
瓦莱里娅·路易塞利著的《我牙齿的故事》讲述了世上特立独行的拍卖师古斯塔沃·高速路和他牙齿的故事。一部关于“我”的收藏品、它们独有的名字和它们经回收后焕然重生的作品。我口吐珠玑,用一个个亦真亦假的故事赋予我的收藏品新的价值,直到有一天,我的儿子夺走了我珍爱的梦露牙齿并把我囚禁在一个艺术馆的展厅中。随后有一天我遇到了佛拉金,请他为我立传。而我们便干起了从艺术馆偷窃小件物品的勾当,我现学现卖,用那些物件背后的故事给他传授起了艺术收藏的课程……
瓦莱里娅·路易塞利著的《我牙齿的故事》主人公古斯塔沃·高速路·桑切斯·桑切斯在还没有发现自己人生意义的年月,只是一个长相异常丑陋的果汁厂职员。而人到中年的他,决定师从一位日裔男子,成为一名行走在路上的拍卖师。功成名就后他回到家乡,发现妻离子散。而神父也许诺他在家乡教堂举办一场拍卖会,于是古斯塔沃开始讲述这些事关牙齿神秘身世的故事与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