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风光的梦一进院儿就破了,因为迎面墙上写着国家某科学种植基地,千亩良田都被大棚罩起来了。停好车没看见保安,就看见一只猴。它眨巴着眼睛坐在冰凉的水泥台子上,对我招手。我以为它要停车费呢,于是我一手翻着兜儿,一手礼貌性地伸向它。猴跟老总似的,也伸出手跟我握了一下,那冰凉的小手掌啊,还湿乎乎的。我心里一阵硌硬。
忽然,猴蹦到地上,抱着土土的腿,手已经伸进他的口袋了,德芙巧克力顺利到手,大概那意思就可以不要停车费了。猴子瞬间又蹿上土土的肩膀,干脆一屁股坐他脑袋上了,还很友善地开始拿爪子扒拉他的头发,那意思要帮土土择虱子。土土打算把所有巧克力都给猴保安,我眼疾手快拦下一块,撕开,扔进我的嘴里。猴急了,胳膊一挥,扑过来,一把抓着我的头发。我手里的另一块巧克力被它抢在手里,紧紧攥着,还冲我低声嘶吼。
‘‘你这泼猴!”太拿我不当人了,我也是从小养过猴的人。我一把薅住它的细胳膊,就那几根黑不溜秋的手指头哪有我的力气大,我一一掰开,把巧克力抢回来了!土土在一边喊:“妈妈,你跟猴抢吃的干吗,你都给它吧!”猴子满眼都是仇恨。我大呼保安。穿着制服的门卫跑过来,大声呵斥,猴子立刻跟见了皇上似的,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再往里走。一只鸵鸟扑扇着短翅膀,我问农场主,这鸟在这儿负责什么业务?他说,鸵鸟是负责看鱼池的。经常有人喜欢在这钓鱼,但这个池塘的鱼都是放养的,一般不愿意让人钓,直接哄又不合适,所以干脆放鸵鸟,练的鸵鸟见人就咄,而且还会把上岸的鱼给扔河里。
进了农场,确实没看见什么人,跟进了动物园似的。一家子白靠在墙边的阴影里,全跪着。我挥了一下手:“众爱卿,免礼平身吧。”羊全站起来了,围着我,拿没长出犄角的脑袋往我身上蹭,区是要表达什么呢?农场主说,它们想吃奶。
这我也解决不了啊!可是羊们很真诚,粉色的小舌头上下翻飞这通舔啊,我手背上,脸巴子上,衣服上,裤子上,全是它们的唾床。我蹲得腿都麻了,刚想伸伸腰,一只羊叼住我的衣角往下拽、耶意思还得让我蹲那儿。我挨个抚摸,抱着它们的小细脖子亲热,然后赶紧落荒而逃。楼梯在楼的侧面,我三步并两步就上到了二楼,正举目四望,感慨远离城市的清净生活,楼下咩咩咩,好么,羊跟来了。
我见过狗上楼,但羊上楼的速度快多了,蹿了两下已经站在我面前了。那纯净的眼神就那么望着你,我的心都化了,我要有奶就真给它了,可我真没有啊!白睫毛忽闪忽闪,小脑袋又在我身上蹭。我问农场主:“我就算胖,也不像哺乳期妇女吧?”说,你还是喂喂它吧,屋里有奶瓶子。
我进屋,羊跟在身后。幸亏我有养孩子的经验,多少奶粉兑多少水心里倍儿清楚,当我晃荡完沉淀的奶粉,在手腕处试完温度,再看那羊,自己上床了,跪在床边,像个孩子一样。我当时就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一口羊肉了。
城市里的人太多了,心想要安静,需要跟土地和动物打交道。我也想有一个农场,一片草地,一个树林,一个梦想。P19-20
是不是总有人让你扫个二维码?当那条黑线从上到下捋了一遍,你的生活里又挤进了一些新内容。我们就是那个不停扫码的人,以为会有惊喜,满心想着能得到点什么,可是,那个小红点长久地停在我们的手机里,不再被翻阅。
蓝天已经变成了惊喜,大概在雾霾里待得太久,头顶上的蓝色成了我们要珍藏的稀有记忆,总是要不停地拍啊拍啊。当我把头的角度调整到日常状态,蓝天没了,继续过灰蒙蒙的日子。这就是我熟悉的城市生活。所以,我更喜欢用最舒服的姿势耗在家里,与那些热带雨林小伙伴们为伴,今天土土在上学前还反复叮嘱我:“妈妈,别忘了给蜥蜴喂苹果。”我微笑着点头。我的早晨是把鹦鹉啊、蜥蜴啊、蜘蛛啊、壁虎啊等等问候一圈儿,让它们出来活动,然后房间里就会弥散开古典吉他的乐曲声,这样的日子一如重返了中学时代。
人到中年,一些朋友归隐山林了,关于他或者她只能靠听说;还有一些朋友攻城拔寨,开始创业了,怀揣梦想上路,你拦都拦不住,只能一再祝福;另外一些朋友像我一样,没什么变化,过十年再问,回答依然是:“老样子。”可什么样子,才是老样子呢?偶尔也会看一眼照片,以前觉得自己胖,现在看挺瘦啊,以前觉得自己不好看,现在一瞅,多年轻的闺女啊,长得还那么顺眼。
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们从内心原谅了自己的不完美。
当心境重新回归到静如水的状态,世间种种真的就成了过眼云烟。我回馈给生活的笑声变得安静,我喜欢,这样。
在日常生活里,其实我们都是一个修行者,默默地变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晓。当你发现自己居然能对得失处乱不惊,当你能对那些有意或无意的伤害淡淡一笑,当你选择一个人坐在湖边而不是呼朋引伴奔到咖啡馆,你明白了,自己原来绕过几十年的光景,用了一种最曲折的方式,遇见了原本的自己。
我故意把手机摆得远远的,反扣着,静音。
人对手机的依赖已经跟吸毒差不多了,刷屏的动作成为某种心理依赖,其实又有多少是重要而美好的事呢,几乎没有,却把一天的时间都掠夺了。
开着的窗户像个吸纳器,对面工地上金属和金属撞击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清脆而有力,我的窗外依然是无数小方格的窗户,楼与楼连成城市,我们在此做窝,刀枪不入。
早晨刷牙的时候,想起一段话:“纯真是一种光芒。成熟并不让人稀罕,是人,就会慢慢被常识俘虏,唯有纯真,不建立在知识和逻辑上,它让世人喜爱的,恰恰是它的特立独行,和它的纯粹与干净。”我们在努力给自己内心的纯真保鲜,但是这样的抵抗却增加了氧化的速度,谁又能坚守成最后才腐烂的水果呢? 人生有很多苦,其中就有“求而不得”。我们往往都做了最执拗最虔诚的香客,于佛前长跪不起,合掌膜拜,一点卑微的诉求,在心里被重复了千万次。我们匍匐在地,把胸膛尽量贴近泥土.以证明自己的谦卑。“信则灵”是咒语,将我们的骄傲降服。耳边常常流传着谁谁谁的八卦,那些人里有些我们认识,有些连耳闻都没有,可是谁知道我们有一天会不会变成他们,生活太雷同,大家不停地希望“得到”,自然有人会失望。
生活里有很多谁谁谁,他们不特立独行,就挤在同一个时间段儿里,他们和我们更多时候是重合的,所以你能看到熟悉,仿佛有人潜伏在你们家楼道里扒着门缝偷听过。这里,有很多“求而不得”的遗憾。这世界每天都不一样,是我们自己把它生生都过成了一样。就像挤饺子馅,菜叶子先得剁烂,再把汁液挤得一干二净,待到菜早已魂飞魄散,和上肉浇上佐料,这样的饺子才会好吃。
我常常告诉自己,快乐的能力就是一种勇敢。因为在这个被设定好的环境里过日子,让人头疼,让人流泪的事太多了,根本不需要酝酿情绪,但是逆流而上的快乐却是修行的结果,如同那经历过刀俎、搅拌,又下了沸水的饺子,方成美味。
相信,有的时候也是件挺可怕的事。任何一张牌都有反正两面,当你眼瞅着它就是一张红桃A的时候,出牌的人扔出一张黑桃K,你想翻翻其他的牌,人家却手一摊,一把黑桃K!自己的那张牌呢?太多的人或事同老千一样,你就被“信则灵”给坑了。
心灵鸡汤还在流行,可见我们的内在是多么缺少营养,随便拿来个句子就能让自己撑一段时间。很多自己过得比鬼火亮不了多少的人,也站出来假装太阳,跟你这儿描述明媚阳光。可是,每一天,你起床刷牙洗脸的时候,我们还是要面对必须面对的问题,人生里有那么多的沟沟坎坎,干想是没什么用的,咱不是大仙儿,翻翻白眼似乎能过万重山。我们唯有笑着迎向生活,保护好纯真不受潮,让自己往远处看,让迈出的步伐更有力。
某个时候,我一边要安抚生活的风平浪静,一边要咽下夺眶而出的泪水笑傲江湖。生活很公平,它才不管你是谁,随手扔块石头就绊你个跟头。当你横下一条心,指着天,告诉它,我认了,你还能怎样?说实话,瞬间连地上那块石头都会碎了,你倒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孙悟空。所以,日子里的故事不过是猛拍过来的风浪,如果你是鱼,你能恨那些风浪吗?天有不测风云是正常的,就像洋流一样正常。当我无助的时候,才发现,经历过越多的事,越觉得安心生活才是最好的功德。
有的时候,不要总想着鹤立鸡群,你要提醒自己,你压根就不该跟鸡站在一起。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哪怕那里只有诗和远方。清静简单的内心才会腾出更多的地方装幸福。作别所有的“求而不得”,走着走着,花儿就在心里开了。
本书是王小柔的最新随笔集,收录她最新创作的散文篇章。《世界那么大纯属撑的》以“相遇”为主题,记录下作者怀揣“说走就走的旅行”心态,相遇的一次又一次温暖,甚至无奈或搞笑的经历。她的读者说,“朋友就是自己选择的后天亲人”,每一次不靠谱的相遇中,总会让我们产生这样的冲动,“认识你,我很高兴。”内文配漫画绘者王原专为该书绘制的十幅插图。
心灵鸡汤还在流行,可见我们的内在是多么缺少营养,随便拿来个句子就能让自己撑一段时间。很多自己过得比鬼火亮不了多少的人,也站出来假装太阳,跟你这儿描述明媚阳光。可是,每一天,你起床刷牙洗脸的时候,我们还是要面对必须面对的问题,人生里有那么多的沟沟坎坎,干想是没什么用的,咱不是大仙儿。翻翻白眼似乎能过万重山。我们唯有笑着迎向生活,保护好纯真不受潮,让自己往远处看,让迈出的步伐更有力。
《世界那么大纯属撑的》是王小柔的最新随笔集,收录作者最新创作的散文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