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黑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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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TOWNSEVEN地下一层买完菜,才刚走进荻洼车站,手机就响了。美绪子把鼓胀的塑料袋换到左手,从挂在肩上的包里取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与田的名字后,随即按下“通话”。
“你现在人在哪儿?”
耳边传来一如往常沉稳的声音。
“荻洼。买东西耽搁了一点时间,才刚要去搭车。”
与田住的公寓在方南町,搭丸之内线就不用换车了。不过,如果在中野坂上换车,只要二十分钟就到了。
“抱歉,今天先取消好吗?”
事出突然,美绪子忍不住“欸”了一声。
“忽然接到一通电话,现在得去见个人。”
“工作吗?”
“也不是。”
与田的口气和平常一样平静淡然。可是,他从来不曾像这样取消约会。
“你要去跟谁见面?”
“从前的朋友,而且不能改到明天。总之先这样吧,晚上我会去你那里一趟。真的很抱歉!”
“那晚餐怎么办?菜都买了,如果你要来我家吃,我就准备起来。”
“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这半年来,周末美绪子几乎都会去与田家做饭。
“买了看起来很好吃的鲷鱼,我想做个鲷鱼炊饭,可能再炸个什锦蔬菜饼吧。”
“鲷鱼饭和天妇罗吗?听起来真不错。那我会赶紧过去的。”
说完,与田又说了一次“抱歉啦”,便自行挂上了电话。
他也很少像这样先挂断电话。
美绪子转身走回连接车站和TOWNSEVEN的地下通道,搭电梯回到一楼。
时间是下午一点二十分。今天美绪子起了个大早,洗了衣服也打扫了房间。最近就连平日晚上也常在与田家过夜,周六上午是难得可以用来做自己家事的宝贵时段。
早上用司康饼和红茶充当早餐,还没吃一顿正经的饭。
星期六,与田通常都会睡过中午。如果没有计划一起出游,他习惯跳过早餐和午餐,直到下午五点才一边喝啤酒或红酒,一边享受当天唯一的一餐。
两人称这样的星期六为“无所事事的星期六”。
昨晚在新宿吃过晚餐后,美绪子说:“明天无所事事就行了吧?”
“可以啊,反正下周就要去旅行了,这个周末两天都无所事事吧。”与田也赞成她。 手上的塑料袋里装着鱼,也没办法直接改去吉祥寺或新宿逛街购物。
唉,美绪子在心中叹气。
就这么一次,而且只是几个小时而已。然而,一旦失去和与田之间的联系,美绪子就不知如何是好了。交往正好一年,与其说与田治人已完全成为美绪子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如说几乎是她的全部。
虽说男女平等,可这种整个人生都能为对方重新改变的心情,恐怕也只有女人才懂得。
对与田而言,美绪子仍然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从他平时的态度就能明白这一点。
可是,他并不像我这样将对方视为全部——这点美绪子也很明白。
走出TOWNSEVEN,眼前是青梅街道,美绪子往左边走。
走到环八和青梅街道交叉的大十字路口,右转往阿佐谷方向再走五分钟左右,美绪子住的公寓就到了。
地址是天沼三丁目,荻洼税务署旁一栋小小的单身者专用公寓。
从老家新潟到东京上大学至今,这是第四个住处了。
学生时代住在大学附近的女子学生会馆。进现在这家公司之后,头两年住的是千驮谷的单身宿舍。第三年,为了和当时的结婚对象一起住,第一次跑了好多家不动产公司,最后租了京王线明大前站的房子。距今正好四年,美绪子当时二十五岁。
搬进新家不到三个月,男人就暴露了本性。
美绪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男人拳打脚踢。
不只如此,从对方第一次使用暴力,到完全跟他断绝关系为止,美绪子整整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美绪子当然又被拳打脚踢了无数次,对方有时还会拿东西砸她,或是破坏她的私人物品。
回头想想,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逃走呢,她也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可是,每当男人对她又踢又揍之后,他总会立刻哭着道歉,抱着她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美绪子怎么也不忍抛弃这样的他。
结果,还是在得知男人有了其他女人后,美绪子才下定决心分手。
从此,美绪子再也无法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与判断力了。
就在打从心底里认为再也不需要男人的时候,因为公司的人事变动,三年前的春天,美绪子调到了现在工作的宣传部。当时同样从人事主管转任宣传主管的,就是与田治人。
出门时晴朗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变阴了。
连续几天都是热得宛如初夏的好天气,今天更添了一层湿气,闷热得不得了。提着塑料袋走在路上,脖子和额头不断冒汗。
今早的天气预报说,关东地方最快也要下周才会进入梅雨季。不过,前天似乎有个台风开始通过太平洋海面,预报说傍晚可能会下一场雨。这股湿气,也是台风将至的缘故吗?
与田早上出门时,有没有带伞呢?
话说回来,美绪子还在想:那个“从前的朋友”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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