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麻子,愣是不见一颗麻子壳掉地上,累得罚款单撕下捏出汗来的红袖箍追了两条街只好放弃。不会吃的,一大把填进口里,咯嘣咯嘣一通大嚼,完整的麻子被粉碎了,香味出来了,咽吧,麻子壳扎喉咙,只好一股脑全吐出来。真是暴殄天物!
老家人吃麻子,也是与麻子的广泛种植分不开的。清水的山门、张家川的马鹿等高寒山地,是麻子的主产区。随着市场的开放,本地的麻子作为经济作物丰富着农民的钱袋子。作为小零食,人们已经青睐来自内蒙古的大麻子了。内蒙古的麻子颗粒饱满,个大瓤满,吃起来更有滋味。相比之下,天水本地的麻子就显得干瘪瘦小了。
麻子在西北有着悠久的历史。属于马家窑文化的甘肃省东乡县林家遗址出土的大麻籽,足以说明麻子在中国的栽培至少有近5000年的历史。麻子雌雄异株,是一年生草本植物。雄株只开花不结籽,俗称花麻。雌株结籽,其籽就是麻籽,也就是麻子。麻子的种植时间和玉米差不多。精挑细选的种子撒进地里,墒情饱满的情况下,一周左右就出苗了。出苗之后,就要寸步不离了,害怕鸡刨,害怕鸟雀啄。一柞多高时,就开始锄草松土了。稠密的地方适当地拔掉一些,稀疏的地方趁着一场雨补种一点。苗全出齐,雨中或雨前撒一次化肥,之后就要精心看护准备秋天收割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苗出齐到结籽的过程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容不得丝毫懈怠。害怕鸡刨,害怕鸟雀啄。男孩子拿一个弹弓时刻准备战斗,女孩子手握一根抡起来很响的鞭子,眼睛紧盯着鸡群可能出现的地方。最担惊受怕的要数结籽的时节了。鸡群是不用怕了,它们最多溜达一会儿,森林似的麻子地是它们避阴凉的好去处。最让人头痛的是成群结队的麻雀。黑压压一片,乌云似的。如果不果断而有效地驱赶,随着它们的离去,地上的麻籽壳能用双手掬簸箕揽了。因此,有经验的人准备了火药枪或能发出巨响的洋火(火柴)枪,看麻雀靠近了,猛然问搂一枪,保准大半天不会再来了。麻子结籽以后,就开始拔花麻了。拔下的花麻一捆一捆沤在河边早就挖好的塘里,压上石头,放满水,一个多月以后就可以捞出来了。捞出来的麻捆站着跟烤火的人似的,头对头,三捆一立。等到干透了,难闻的气味消失了,这才拉回家放在院子里。下雨天或闲时,抱过来一捆,将附着在麻秆表层的那一层植物纤维剥下来。很长很长的麻纤维捆成捆,可以到集市上论斤卖。又短又细的留下来。自己捻扎口袋的麻绳。水暖工可以把它缠在管道的丝口上,这样拧紧的管子一点儿不渗水,也就是人们俗称的麻掩。花麻从塘里起出的时节,麻子基本上成熟了。收麻子不用镰刀,一根一根连根拔起,一抱一抱地放在架子车里。打碾不用打麦场,在自家院子里,也不用脱粒机、连枷之类。两根二尺左右的木棍,将两三棵麻秆夹在正中间,一个人拉着麻秆向后拉,拿着木棍的向前拉,这样,长在顶端的麻子全被捋下莱了。因为劳动强度大,几个人轮流换班。拿木棍的坐着,拉麻秆的站着。等到全捋下来之后,揉搓筛簸,那就是女人们的活计了。男人们吃饱喝足,歇够了,这才扎捆,准备沤麻。
麻子是一种经济作物,它的出油量在30%~35%。本地人很少用它榨油,因为它的价钱高出胡麻许多。但也有人榨油,把它当做香油来用。据说,麻子富含亚油酸和亚麻油酸,有排毒养颜、输导血管等功效。尽管有人说嗑麻子影响环境卫生,甚至说容易耗气对身体不好,但新麻子上市,澄源巷口的麻子摊生意红火。逢年过节,有人几斤几斤地买上捎往外地,就像给远在外地的亲人捎家乡的呱呱一样心情迫切。
记得小时候,母亲将麻子在拓窝里捣碎,放在盛满水的盆子里,来回揉搓,使得壳与瓤完全分离,然后等水淀下来,壳飘起来了,用笊篱撇尽,让瓤彻底沉淀,倒了上面的水,和上萝卜包包子或饺子。包子或饺子咬开的一刹那,一股新麻子特有的醇香便氤氲在空气之中了,挑逗得周围的人忍不住咽唾沫。拿到学校,有些同学甚至拿肉包子来换。这就是家乡特有的麻腐包子。过去,老家张家川的早点摊子上有卖的,但最近几次回去,已觅不见丝毫踪影。一问,仿佛几千年一样那么遥远而陌生。(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