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销十余载,多次再版,新增2018年版自序,华丽升级。人和书一样,要出门闯荡,至于生命会终结在哪里,谁也说不好。多年之后仍有人惦记,就算是很幸运,就算是生活的意义。
《最有意义的生活》是80后作家许佳,继《我爱阳光》后再次书写青春,这是一个任何时候去读都不会过时的故事,这是一本不管翻到哪一页都能看下去的书。
有些人说,辗转了几座城市,始终把它带在身边。有些人说,里面的人物就像他认识的人那样,陪伴他好些年。
众多老读者选择将《我爱阳光》《最有意义的生活》珍藏,众多新读者辗转寻找,于是十多年后,《最有意义的生活》以新的面貌面世。
《最有意义的生活》完成于作者许佳19岁,初版时间为2001年。
这是一个任何时候去读都不会过时的故事,或许这就是青春的魅力,真实得有一点不可靠。
这是一本不管翻到哪一页都能看下去的书,就像回忆,断断续续,任何的蛛丝马迹都能串联起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
作者永远以一种冷静的笔调坦白、通透地把美好又残酷的事情讲清楚,原因就在她写的故事里。
我问A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正在食堂里吃饭。顺便交代一下,到吃午饭的时候,A总是叫上我——他说如果没人强迫,我就不会去吃饭,而不吃饭是非常坏的习惯。这个事情还是以后再具体说吧。言归正传,A听到我的问题,好像没什么反应,而是停下右手的不锈钢勺子,伸出左手,从搪瓷盆里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拈出一块鸭子肉,双眉紧皱,心不在焉地说:“唉,皮这么厚!”
我不觉有些小气愤,立刻抗议道:“我也知道这种问题是比较傻的——算了,就说是非常傻吧。可是如果说皮厚,也只能我自己说,你怎么可以随便说呢!”
A很诧异地抬眼看了看我——我有大打出手的架势。他放声大笑,把坐在我们四周的人吓得差点大喷其饭,随即无辜地说:“我又没有说你皮厚咯。”他放下右手的勺子,从左手的鸭肉上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张油汪汪的、厚厚的鸭皮。
不管怎么说,我个人认为自己的气愤确实非常可笑。可是他怎么可以笑呢?毕竟我是严肃认真地在探索我自己——我,甚至是我的父母,都认为在我这么小小的年纪,能探索自己是极不简单的。于是我说:“求你想想看,我为什么这样爱走路?”
他咽下喉咙口的鸭子肉,抬头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高中生解颐,你知不知道,吃饭的时候说话,尤其是讨论严肃的问题,会对身体健康造成损害?”
是啊。我是一个高中生,我的名字叫解颐,我知道吃饭说话不好。可是,高中生不会永远都是高中生,解颐这个名字又不是我自己挑的,说白了,又有几个人吃饭的时候真的一语不发,仅仅为了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个问题是永恒的,但是我自己想不清,人家又不肯解答:我为什么这样爱走路?
我并不因此就怨A。A虽然有时油腔滑调、避重就轻,还天天押解我去吃午饭,但他毕竟是唯一肯陪我走八个小时路的人。我感激他。
第一次跟A在一起荡,是高一第二学期结束,参加完历史会考那天的下午。我们的历史会考被安排在高二学生的各科会考后面,所以走出考场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我这个人毛病很多,最可悲的一点就是莫名其妙的慢性子:总是在我个人认为已经尽可能动作快的时候,其他人早就走掉了——那天也是这样。我收拾完东西走出考场,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在校园里走,尽可能要多慢就有多慢。夏天的傍晚,还没落下去的阳光是真正的金黄色——没有热力,没有气味,只是空虚的金黄色。金黄色的斜阳布满浅蓝色的天空,染浅了颜色丑陋的世界。我所置身的是一个玩具一样的校园,金黄色——一个玩具一样的上海,金黄色。整个世界都是虚妄的,我是真实的。
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是A。他说:“你干吗?”我说:“我走走。”他说:“走走干吗?”我说:“不干吗,好玩。”我看见他微微笑了一笑,无奈而潇洒地——其实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我这个人在他眼里是无可救药的。问题是,我并不害怕无可救药。
他说:“你怎么不回家?”我反问他:“那你怎么不回家?”他说:“本来我们说好,考完以后一起出去玩,可是他们一下子都不知哪里去了,找不到。我跟家里人说好不回家吃晚饭的,再回去,不是很傻?”我说:“噢。”说完了,再说不出什么。他看看天,抿紧的上下唇一松,出了口气,笑眯眯地望着我,说:“要不然,我们两个出去荡一圈,好不好?”说着,他把手高高地抬起来,然后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们走出校园,走到马路上。就是学校附近的一条马路——这条马路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路边有许多店,有路灯,有行道树,有车,有人,有沉在底下的、恶浊的空气,和其他所有的马路一样。从个人的角度讲,我逛这样的马路,简直逛厌逛腻逛恶心死了,但我们都不想回家,又懒得到远点的地方去,所以只好逛那条马路。
A叹着气。我问他干吗。他说:“一走到外面,就不一样了。”我问:“怎么个不一样法?”他诧异地瞥了我一眼,说:“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也很喜欢学校里的傍晚呢。”没等我说话,他又叹口气,说,“难道你没发现,傍晚的学校里,太阳光是没有热气的,只有颜色——是很好看很好看的颜色,好看得……”他说的时候,手舞足蹈,非常值得一看,中间他停下来斟酌了一下,最后一挥手,好像甩掉一个什么东西一样“……算了,你又不懂。反正很好看就是了。”
我没说什么,我们就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他笑起来说:“我倒有点想带你去玩街机。”我说:“那就去吧。”他看看我,充满关怀似的拍拍我的头,说:“一个女孩子,不要这个样子。”我问:“一个女孩子,又怎么样?”他说:“那种地方的女孩子……有什么好说!”我就不响。其实我挺想问他干吗要说“那种地方”——他自己不是也常常去吗?问号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我到底没说出来。男的脑中有种奇怪的想法,你拿他们是没办法的。算了。半晌,我问他:“刚才你说约好去玩的人,都是谁?”他就告诉我,有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我说:“你怎么总是和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他马上反驳道:“那你是三还是四?”我一听,很气,就不说话了。路上人很多,我们很少并排走,总是他前我后的,所以我生气他大概也不知道,我不说话也是跟我自己过不去。
就这样走了很久。不大说话,不过很自在。我们两个走路的速度都挺快,前前后后地往前冲,非常协调。走得高兴、舒服,我们相视而笑。我想:A和我,蛮好的。A大概也这样想。可是我们当时表现得有点严肃,在脸上都是老人一样的小孩子。P2-5
《最有意义的生活》是我两三年之前的作品。最初在沈阳的一本杂志上连载了一小半,接着搁在一边,过了一年半载,又拿出来全部写完。写的时候速度挺快,写完了,我就觉得它有一些先天的缺陷,也跟速度快有关系。只是我觉得自己的青春期已经玩儿完了,也就懒得再去管它了。
写《最有意义的生活》时,我的生活尽管距离现在只是两三年,但已经显得很遥远。此时的我,永远觉得去年的我是丑的、不时髦的、举止不当的。年轻的时候,一年一年,人变得很快。半年不见的朋友遇见,你就会在背地里装模作样惋惜地跟别人说:“他老了好多呀!”他怎么老得这么快呀!可是真到老,人就不变了,五年十年,还是说着一样的话,虽然亲切,也令人有点厌倦。
《最有意义的生活》写的是一些关于年轻的事情。我自己写的年轻,就跟我自己一样,不大激进。这里有许多片段、场景、感情,是来自我自己的校园。我在这个校园里待了六年,到明年夏天,就要彻底离开这里。我认为它是非常非常好看的,全上海没有比它更好看的大学校园了。不过,它也要搬了。即便是现在,我走在校园里,也已经碰不到多少认识的人。那些曾经是我们的话题的、被我们羡慕或者嘲笑的人,大都已经离开这里,爱过的人也已反目。我回想起从前的自己,总觉得那是很傻的,很不明智的。
这本小说是第二次出版了。头一次出,因为各种原因,看到的人并不多。很多读者问起,说没有买到。我对自己写的东西有私心,总是爱惜的,既然爱惜,总是希望更多的人可以看到,所以这次重新出版。近来忙碌很多琐事,没有认真写什么东西,重出这本小说,也能提醒我想起自己钟爱的东西,以后多花点精力在这上面。
感谢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深夏、zaq,感谢时祥选先生。
许佳
2003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