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小时候经常去海边度假。我们待在一个小镇上,那儿有一个港口,有渔船和渔夫。他们出海撒网捕捞鲱鱼。当渔船返航时,有的渔船只打到很少一些鲱鱼,可是其他的渔船却满载而归,捕到的鱼多得连码头都装不下。于是人们趁着潮水低落的时候,驾着马车直接涉水靠近满载的渔船,那些鱼就从渔船上被卸到马车上,然后送去火车站。有一列运鱼的火车正在那儿等着。
当渔船获得鲱鱼大丰收满载而归时,大家兴高采烈。镇上一半居民连人带猫,跑到码头边欢迎渔船的归来。
有一只叫苏珊的白猫从来不会错过这样的欢迎盛会。她是老渔夫山姆的妻子养的。渔夫的妻子名叫贝茜,患有风湿病,膝下没有孩子,只有苏珊和五只母鸡。贝茜坐在火炉边,她的背痛。每当她得起身给火炉加煤,并把炉子上的水罐搅动一下时,嘴里就会说:“噢呜!噢呜!”苏珊坐在贝茜的对面。她为贝茜感到难过,恨不得自己能知道如何去给火炉加煤和搅动水罐。每当山姆出海打鱼时,她们就这样在火炉边坐一整天。她们会喝上一杯茶和一点牛奶。
“苏珊,”贝茜说,“我已经很难站起来了。上前门去看看,主人的船回来了没有。”
苏珊出去了又回来。她就这样进出花园三四次。最后在下午晚半晌,她终于看到了渔船队的桅杆出现在海平面上。
“快去码头,问主人要六条鲱鱼。我要用它们来做晚餐。拿着我的篮子,苏珊。”
苏珊拿了篮子,还向贝茜借了她的遮阳帽和花格子呢小披肩。我看到苏珊正急匆匆地朝港口赶去。
其他的猫也纷纷从渔村出动,沿着通往海岸的陡峭街道飞跑而下。还有鸭子。我记得他们是最奇特的鸭子,头顶上打着结,看上去有点像戴着苏格兰遮阳帽。人人——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急着要去和渔船会合。我只见到一条叫史顿匹的狗正往相反的方向跑。一个纸包裹衔在他的嘴里。
有些狗并不在意鱼。史顿匹经常上肉铺去为自己、鲍伯、佩西和露丝小姐买羊排。史顿匹是一条大型、严肃、行为端庄的棕色狗,有一条短尾巴。他和猎犬鲍伯、佩西猫和打理屋子的露丝小姐住在一起。史顿匹本来属于一位很富有的老绅士。老绅士死的时候,给史顿匹留下了一笔钱财——每周可以花十个先令,让史顿匹可以度完他的余生。正是这个缘故,史顿匹、鲍伯和佩西就一起住在一个漂亮的小屋子里了。
苏珊挽着篮子在百老街街角遇上了史顿匹。苏珊行了一个屈膝礼。她本来可以停下来打听一下佩西的近况,只是她太忙了,要赶去接船呢。佩西是个瘸子,他弄伤了他的脚。那只脚让牛奶车轮子给碾压了。
史顿匹看着苏珊走掉,他摆了摆尾巴,可是没停下来。他无法鞠个躬或者道一声“午安”,因为担心会把嘴里衔着的羊排给掉下来。
他从百老街转进了自己住的伍德班道。他推开前门,进了屋。很快飘来一阵烧烤的香味,我毫不怀疑,史顿匹、鲍伯和露丝小姐此刻已经在享用他们的羊排了。
晚餐时间便找不到佩西了。他已经从窗口溜了出去,并同镇上其他所有的猫一样,跑去接渔船了。
苏珊沿着百老街赶路,她走下一段陡斜的台阶路,抄近道去港口。鸭子们聪明地走了另外一条道,他们绕道沿海岸跑。那台阶路又陡峭又滑溜,对于没有像猫一样有稳当脚劲的动物,难度是大了一点。
苏珊又快又轻松地跑下台阶路。那段路共有四十三级台阶,在屋子的高后墙之间,台阶相当黑和黏滑。
台阶路下传来了一股缆绳和沥青的气味,还有一片嘈杂声。沿台阶到底就是内港旁的码头,也是登陆的地方。
潮水已经退了,周围没有海水,船只就搁浅在肮脏的泥沼里。有几条船停泊在码头旁,而其他的船抛锚停在防波堤里边。
靠近台阶,有两条满是污垢的运煤船正在卸煤,一条是来自森德兰的“玛格丽·道号”,另一条是来自卡地夫的“珍妮·琼斯号”。
男人们推着装满煤的独轮车在厚板条上奔跑。煤斗被吊车吊到岸上,在大力的敲打声和轰鸣声中被出空。
沿码头稍远的地方,停泊着另一条名叫“重磅蜡烛号”的船,船上载着一批混合的货物:棉花包、酒桶、待领的集运箱、木桶——各式各样的货物都堆放在货舱里。水手和码头搬运工大声嚷嚷着,铁链发出了咯咯和咣当的声音。苏珊在等机会,从那伙嘈杂的人群中溜过去。她瞧着一个苹果酒桶——在从码头到“重磅蜡烛号”甲板的通道上,悬吊在空中摇来摆去。一只坐在货船索具上的黄色猫也在瞧着这个酒桶。
绳索在滑轮上滚动,酒桶摇摆着降到甲板上,那儿有一名水手正在等着它。水手冲着下面说:
“看着点!小心你的头,年轻的先生!快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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