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宋徽宗登基废朝政 高太尉上任报私仇
词曰:水泊梁山八百里,恰宜卧虎藏龙。义旗高坚舞当空。贪官除务尽,行道为苍生!奋梃揭竿自古事,谁为敷陈正名?成王败寇论不公。今借史迁笔,作传颂英雄。
一调寄《临江仙》
话说北宋哲宗年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有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因他踢气毬踢得最好,京师人都管他叫高毬。后来发迹,便把那“毬”字去了“毛”旁,添作立“人”,就改作姓高名俅。这人吹弹歌舞、相扑顽耍也都擅长,诗、书、词、赋也胡乱来得;唯独仁、义、礼、智、信,却全然不懂,只在京城外帮闲。后来因犯事,被人推荐到都尉王晋卿府里做亲随。
一日,王都尉令高俅到端王府送两般玉玩器,正见端王和小黄门踢气毬,便站在一旁看了起来。也是合当高俅发迹,那个气毡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那高俅见气毬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东人使令,送两般玉玩器来。”那端王且不理那玉玩器,却先问高俅道:“你原来会踢气毬?”高俅叉手跪复道:“胡乱踢得几脚,叫大王见笑。”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高俅遵命下场,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端王一次一次喝彩。端王愈喝彩,高俅就愈来精神,那气毬一似鳔胶粘在身上一般。端王大喜,就把高俅从王都尉府讨了来做伴。
原来这端王是先皇帝神宗的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是个聪明俊俏人物,凡浮浪子弟那一套,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毬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高俅自到端王府,颇受端王青睐,每日跟随,寸步不离。不到两个月,哲宗皇帝晏驾,无有太子,就册立端王为天子,帝号徽宗。
徽宗登基后,凡朝政都不经心,更不去管,一心只做他的风流皇帝,甚至到勾栏青楼去混。忽一日,对高俅道:“朕要抬举你,但有功业,方可升迁,先教枢密院与你人名,只是做随驾迁转的人。”后来没半年时间,直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正是:一脚气毬升要职,当朝皇帝自可知。
且说高俅既做了殿帅府太尉,便选拣吉日良辰上任,所辖各类人等,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高太尉一一点过,只少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登时大怒,即刻差人去捉拿王进。这王进却无妻子,只有一个年过六旬的老母。半月前以自己患病,便告假不去衙门管事。今见新任太尉差人来拿,只得挨着病走一趟。高俅见王进来参拜,因喝道:“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王进禀道:“小人便是。”高俅喝道:“这厮,你爷是街市上使花棒卖药的,你懂得什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觑我,不服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王进告道:“小人怎敢,其实患病未愈。”高俅骂道:“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王进又告道:“太尉呼唤,安敢不来!”高俅大怒,喝令左右:“拿下!加力与我打这厮!”众多牙将都和王进要好,便替他告饶道:“今日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高俅喝道:“你这贼配军,且看众将之面,饶恕你今日,明日却和你理会!”王进谢罪罢,起来抬头看了,这太尉却是东京帮闲高二,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正是:高俅一朝权在手,便把淫威胡乱行。欲知王进如何脱身,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王教头投军延安府 史大郎拜师华阴县
却说王进谢罪罢,起来抬头一看,这太尉却是昔日东京帮闲高二,因思忖道:“先时他学使棒,被父亲一棒打得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仇隙。今日他发迹,正待要报仇,偏我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和他争得?”回到家中,对娘说及此事,母子二人,抱头大哭。娘道:“我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王进道:“娘说得是。儿子寻思,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儿子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里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当下娘儿两个商议定了。当夜便收拾了行李衣服、细软银两,做一担儿打挟了;又装两个料袋,拴在马上。等到五更,天色未明,乘势出了西华门,取路往延安府来。次日,高俅闻知王进携母私逃,大怒道:“贼配军在逃,看那厮待走哪里去!”随即押下文书,行开诸州各府,捉拿逃军王进,不在话下。正是:三十六着走为上,先出网笼再谋生。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