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女神呵女神
一
在我们班的这拨同学中,有那么两位貌似不可理喻的奇葩人物——岳超峰是其中之一位,而吴正大则属另一类,各具特色,而又相辅相成,在我看来,他们就是我们这个怪诞时代颇具喜剧(或悲剧?)色彩的典型人物。
我之所以这么说,乃在于我们的这两位同学一以贯之的“特立独行”。
岳超峰言语不多,内敛而深沉,却酷爱玄奥费解的高深之哲学,时常又颇能睿智地一针见血的人——我老觉得他更像生活在另一个时代,或者说另一重时空中;而吴正大呢,他更像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随心所欲者,一位动不动就会将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件事物夸张到一定程度的人,一个总在生活中寻找“机遇”,但又总能神奇般地屡屡得手的人,当然,也是一位充满了滑稽感的无厘头式的人物,同时,他还是一位热情而又偏执地追寻既定目标的人。
他们为什么会成为这么一类,多少令人感到迷惑的怪戾之人呢?
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大学同窗,住在同一间寝室里。
在此,我得先说说平时就像一疯痴似的酷爱读书的岳超峰,至于我们的那位吴正大同学,他将会自然而然地走进我的故事,无须事先张扬,便何况,他已然够张扬的了,还需我来专门地为他张扬吗?
彼时的岳超峰还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人,好像对发生在世间的纷纷扰扰丝毫也不关心,不闻不问,没事时就一人傻傻地呆着,闷头读各种书,尤其爱读哲学。这就让我们觉得他有点不可思议了。这不是有病吗,这年月谁他妈还会没事找事地读什么晦涩难懂的哲学,它能帮你赚来钱吗?
赚钱是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唯一主题,或曰真理。难道不是吗?
毕竟我们所学的专业是编导。招我们进来时,老师还一本正经地告我们说:学成之后,你们将有可能成为一名人人艳羡不已的电影编剧或导演,风光无限。
这让我们一个个磨拳擦掌,欣喜若狂,感觉未来已然在向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幸福地招手微笑。对我们来说,生活的前景将变得格外地光辉灿烂,如花似锦。
“多么诱人的伟大职业啊!”这位脸长得像一被压扁的易拉罐,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老师在课堂上手舞足蹈地说。
“你们爱看电影吗?”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抻长了长颈鹿一般的细脖子,微笑地问。
“喜欢!”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就对了!”老师兴奋地击了一下双掌,欢呼般地说。 “为什么喜欢?”老师脸上的笑容突然地戛然而止了。
“因为喜欢。”吴正大同学及时地回应说。
“这是同义反复,”老师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告诫说,“好,继续。要说出你们喜欢的重点,因为……”
“有钱。”吴正大理直气壮地说。
“可以出名,”郑京阳怯生生地嘀咕了一声。
“还有机会肆无忌惮地泡妞。”
谁也未曾想到,向来沉默寡言而不引人注目的岳超峰,冷不丁地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惊世骇俗之论。闻听此说,课堂上霎时间鸦雀无声了。站在黑板前的老师也惊呆了,大张着蛤蟆一般的嘴巴,犹如被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上噎住了似的。
静默了一会,这才传来我们全班同学的哄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如同海上突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卷起了千层浪花,争先恐后地拍向沉默的海岸。
只有岳超峰一人没笑。
他依然绷紧了一如往昔、难见表情的面孔,冷漠地看着由他引发的喧哗,显得有些茫然,那副神情仿佛在寻问:嘿,我说什么了?你们一个个笑成这模样!
我们就是在那一天的课堂上,开始关注起这个人的。那时我们刚入校没几天。P1-3
当代生活,若从表面看来,竟是如此地喧嚣嘈杂,纷纷扰扰,形态各异,一旦诉诸于笔端,试图找到一个恰当的文学角度和主题来予以表现时,却又显得格外的令人困扰。有太多的,从当代生活中自然生成的“意义”需要我们去重新发现和挖掘,但它又确实被各种各样斑驳而迷离的色彩所覆盖,你一时又很难从中找寻它相对本质的“原色”。
我最初亦是摸索着往前走的,只有一点模糊蒙眬的感觉,隐约觉得有那么点意意思思的“主题”在召唤着我。但究竟是什么呢?于我,始终是困惑而又一时难以厘清的,但我知道,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根本所在,那就是我意欲抵达的目的地了。
写了几万字后我才从恍惚间豁然开朗,这就有了这部小说的命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任何一位稍具常识的人,都亦知此“命名”的由来,都知作为一个当代人,内心深处蛰伏着的这一时难以索解的怪兽。从现象学说,它既是心理学意义上的学术课题,又是人性中所潜存着的一个难以见光的“黑洞”。
在当下中国,在我们貌似“欢乐颂”般的当代文化生活中,这头寻常看不见之“怪兽”——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似乎在左右着年轻一代的文化心理取向与构成,这就有了所谓的“粉丝文化”之说。它的阵容和规模如此庞大,以致貌似在所向无敌,具备了嚣张的凯旋高奏般的商业号召力,以致当代的“文化商品”——如电影,均在无形之中被其变相地绑架了,逐渐地演变成了俯首称臣的附庸,一旦拥有了粉丝的拥戴,似乎就拥有了数字足可令人惊叹的拥趸,拥有了无往而不胜的商业市场。
很久以来,我一直对粉丝现象感到了兴趣,也感到了困惑,这其中所潜在的“情结”,似乎是一个亟待破解的“秘码”。当然,它绝非是一部小说所能完成的任务。小说的使命从来就是提出问题,而非解决问题。重要的在于“提出”,以期引起人们的警觉和思考。
在这部小说中,我有意采取了一种后现代式的幽默反讽,有时不惜将其夸张到荒诞之程度,但好像蛮适合我所意欲表现的叙述形式,乃至语调。在此,我刻意塑造了两个不同类型的人物,让他们之间形成一种显而易见的“二元对立”,做为彼此的“镜像”,相互映照。
除此之外,我想探索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时代下的“逆淘汰”。今日之中国,的确成了机会主义者的“天堂”,一些投机钻营者,反而在此一时代的“症候”中,成了如鱼得水的获利者,他们似乎无须具备多少才能和思想,只须懂得虚与委蛇,结交各种人脉,巧言令色,八面玲珑,见风使舵,便可足以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在此之下,人格的高贵和正直的品行,却常常在现实中遭遇难以想象的滑铁卢,以致兵败如山。 好了,该说的话,其实在小说中都说了,当我写下这篇后记时,亦不由得想起了我写下这部小说时的心境:有时会情不自禁地哑然失笑,有时竟也唤起了一种深刻的感伤,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始终纠缠交织在我的创作过程中,让我时常会为此而喟然长叹,但我相信,这种彼此矛盾而又冲突的思绪,在小说中能自成一统,而非相互龉龉,且显在地将我个人的“价值观”一览无遗。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我的编辑宋辰辰,在肯定与认同了我的小说创作的同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原先设置的“尾声”所存在的问题,这便促使我不得不进一步地反思我的尾声将以何种方式作结,并昭示于人。这其实亦是我始终没想好的一大问题。经由宋辰辰的指出,我又将小说搁置了几天,反复琢磨这个尾声,这个小说最后的“休止符”——它其实是至关重要的,不仅事关上下文的响应,而且也事关主题的导向和小说中所抛出的问题,好在我最终找到了,由此,我以这样一种方式让我的小说戛然而止,留下了思考与回味。
2016年7月10日于北京家中
王斌著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介绍:影视圈,名利场,光环之下却暗潮涌流,真的假的粉墨登场,各自上演着人生的悲剧和喜剧。这是最好的时代,也许是最坏的时代。什么是理想,什么是信仰?有人坐拥千万粉丝,有人独酌祭奠梦落。纸醉金迷、名利双收,有人趋之若骛,也有人昂着高贵的头颅在价值崩蹋的废墟上仰天长歌。
王斌著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介绍:岳超峰与吴正大,影视院校学生,导演系,同学同寝室,但三观极度不合。如果说岳超峰是正人君子,那吴正大可以说是个猥琐小人了。然而,被所有人都看好的岳超峰,毕业后郁郁不得志;被大家不耻的吴正大,毕业后却在圈里混的是风生水起、名利双收。有人问吴正大成功的秘诀,吴正大只给出了八个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什么意思?不懂?理想被现实绑架,拒绝解救,选择成为投机,这是病,但你治吗?这就是一个看没节操小丑奋斗,让我们反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