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维新派领袖之一的唐才常(1867-1900),因发动唐才常起义,被老师张之洞逮捕,斩首,临刑前吟诗“七尺微躯酬故友,一腔热血溅荒丘”。唐才常说:夫西国最重儒者,其儒者又率以兼爱、尚同为宗憎。如今日在中国之林乐知、李提摩太、李佳白等,皆不惮灌灌苦口,棒喝当途。或疑渺不相属之人,何以强聒不休如此,盖兼爱尚同,其宗憎然也。我诚得其人师之友之,不独学识因之日进,即彼情状,可从洞悉。遇有疑难交构之处,或得其一二言排解,涣然冰释,亦未可知。若贸然秉使节而来,处眢井者三年,虽偶焉过从,不过一时闻冗冗之徒,于一切政学根原,衰如充耳,致为西人窃笑,以谓支那之人,不可与语,此盲于目而病于心者也。辱国之罪,莫大乎是。
在中国旅居十多年以后,李佳白自己袒露了热爱中国的心迹:“余居中国十余年,言语、饮食、衣服、居处,无非华也,亦既自视华人矣。履华之土,即受华之惠,每思披肝沥胆,有以报称。值此迫不及待之势,诚不敢缄默不言。愿为借箸之筹者,诚以中国情形,水深火热。一国不振,强邻并争,亿兆将无安枕之日,君相亦多旰食之虞。”
由于有了一颗炽热的中国心,所以作为一个外国人,在晚清光绪帝主持的外交部会议里,李佳白居然位列各位中国大臣之中;自己的父亲在美国去世的时候,清朝官员250人为之送挽联,其中就有后来成为朋友的驻外公使李鸿章。李鸿章曾经对中国人说,李佳白是“文明之美国人”。其在华45年的经历,影响所及包括光绪皇帝、恭亲王奕诉、荣庆相国、管学大臣兼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孙家鼐、端方、孙中山、袁世凯、黎元洪、徐世昌、梁士诒、梁敦彦、熊希龄、赵尔巽、翁同龢、李鸿章、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唐才常、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胡适、曹云祥、伍廷芳、王文韶、盛宣怀、王闿运、吕海寰、宋教仁、宋育仁、严复。中国近代的许多重大事件,包括戊戌变法、新学思潮、京师大学堂的创建、义和团事件……一个外国人均参与过,这是一种何等显赫的地位!而具有这种显赫地位的,就是把一生奉献给中国的美国人李佳白博士。
以往的研究者把李佳白定位为传教士,或者是基督教长老会传教士,或者是独立传教士。其实,李佳白的身份应该是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他的主要贡献不是传教,而是促进中外之间的文化交流,促进中国的近代转型。他当过记者,办过学校,参与了戊戌变法,是“新学”的首倡者之一,最早提出筹建京师大学堂,对中国近代以来的政治、文化、教育、新闻、翻译、慈善事业、水利事业,均产生过重大影响,其贡献是多方面的。中国的一些早期慈善组织均与李佳白有关,如中国红十字会、天足会、道院、中华义赈会、红□字会。他是一个社会活动家,也是一个世界主义者、和平主义者。在中国,他是1893年世界宗教议会的参加者和继承者,是中国首位宗教对话的提倡者、实践者;在中国,他是新兴宗教巴哈伊信仰的第一位认同者、传播者、介绍者,也是孔教的主持者、提倡者,他的一生,和清末以及近代的核心人物均有接触和交集,甚至对他们均有影响,他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在中国度过,除了美国人的身份没有改变,他简直就是一个中国人,说中国人的语言,像中国人一样爱中国,也像中国人一样会犯下错误,有时候甚至是严重的错误。
李佳白有洋儒、西儒、美儒之称。端方给他的称呼是“西来巨儒”。李佳白提倡的“孔子加耶稣”,绝对不是简单的加法,而是使用一种简单的方式,表达一种最复杂的思想融合,就是孔子不仅要加耶稣,也要加摩西,加穆罕默德,加克里希纳,加琐罗亚斯德,加佛陀,加一切与儒学不同质的文化传统。所以在李佳白主持的尚贤堂里,演讲者有基督教徒、犹太教徒、婆罗门教徒、印度教徒、道教徒、佛教徒、伊斯兰教徒、儒教徒、锡克教徒、通神论者,以及不同的哲学流派。在尚贤堂里,哈德成阿匐就直接与李佳白对话,就季理裴的一部著作里面有对伊斯兰教不适当的评论而互相交流,最后李佳白发现季理裴确实有不对之处,便当众销毁了这部书稿。(P1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