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什么就唱什么,实在没办法,喊两嗓子也成。大男人窝窝囊囊地缩在一边,成什么样子!”美美划船的动作优美,双桨起落整齐而有节奏。
香川不大会唱歌,却会唱大鼓和单弦,平日里在家中闲来无事,便唱两段哄自己开心。不过,大鼓词中的女主角不是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崔莺莺,便是命运不济的杨贵妃李慧娘,没有一个适合眼前这位肌肉结实的女律师。
无奈之下,他便击节按板地唱了一段应景的单弦《风雨归舟》,果然招来一场大雨。
香川认为,正是这一晚美美给他下命令唱歌,而他又老老实实地听从了命令,便奠定了他们二人的关系结构,也就是北宋那位“好宾客,喜畜声妓”的陈季常先生与河东狮子吼柳氏夫人的关系结构。
他爱她,但又怕她。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与竹君过上了另一种相敬如宾的生活时,他感觉自己像是放了一次轻闲的带薪长假,尽管与竹君的生活对他存在着另外一种压力——性玄学的压力。
美美那天抓着他的胳膊,在营地周围到处走,像个调查犯罪现场的侦探。
她道:“看见没有,这就是那天你铺睡袋的地方。”在几块方凳、茶几般的青石边上,是一小片平坦的草地,香川认为,若是自己选择,确实会在此安营扎寨。
美美又踢了踢几支焦黑的枯柴,“这就是我们点火的地方。”香川觉得烧火的地点离他的“床榻”太远了。
她的这种固执又认真的劲头,香川早已经领教得清清楚楚,与她争辩的结果很可能是拳脚相加的暴力结局,但是,他在内心深处坚信一点,这绝不是他们当初宿营的地方。像美美这样一个在山中会迷路的人,不可能准确地找回到那里,即使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宿营地在什么地方,况且有明显的证据——水库不见了。
于是,这次在美美逼迫下的故地重游,便成为了一种对相似的找寻,而不是如美美所说的:“找到那里,我要把咱们同睡的地方指给你看,免得你不认账。”
“可水库在哪儿?”香川从另一个角度论证自己的观点。
“哪来的什么水库?”美美一脸不高兴。
“就是你划船送我过去,累得满头大汗,还被暴雨把我们浇成落汤鸡的那座水库。”香川伸手向应该有水库出现的方向指去。
美美把他按坐在石头上,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把手伸到登山服里摸摸他的腋下,然后双手夹住他的头,左晃右晃再猛地一扭,他的脖子内部传出一声轻脆的声响,她这才道:“你真的有问题。你这个人不单迷信,还是个妄想狂,已经严重到幻视幻听的地步。我告诉你,既没有什么水库,也没有什么萱草黄的裙子,所有这一切,都是你在白日做梦。”
香川问:“那天下山之后你没有划过船?”
美美答:“我这一生也没划过船。”
香川拉过美美的手臂,让她攥紧拳头,小臂上呈现出来的,正是他记忆中的虽不粗壮但极精致的肌肉。他道:“我记得这肌肉,清楚地记得你划船的样子,还有一条大鱼险些跳入我们的船舱。”
“那一定是转过天来我们在山下吃的那条鱼跑进你的脑袋里。”美美又变得好脾气了,笑道。“好啦,别再纠缠这件事了。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我不会浪费宝贵的精力。现在,你只要昕我的话,我可以保证你见到的东西全部是真实的存在,是那种比贷款合同和器官捐赠遗嘱都还要真实的实在。”
香川转身走向溪边去打水,撂下一句不谨慎的牢骚:“你即使想要控制我,也没有必要把我变成个精神病人。”
美美针锋相对:“你为了留住我,更不必装扮成精神病人。现在,你打完水就去捡木柴烧火,我饿了。”又是命令。
即使是法官的死亡判决书也不能让香川改变记忆,他相信自己确实看到并穿越了水库,手上沾到过那带有山间野意的湖水,尽管在水上旅程的后半段他由于过度劳累和高烧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住进了山脚下的小县城。
同时他还知道另外一件事不可改变,那就是他与美美的关系。今天他被拉进山里来,表面上是求证两人各自记述的真实性,实际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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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初版时我拟定了两个书名,《迷人草》和《烹调爱情》,此书编辑倾向于后者。我执迷于《迷人草》的原因并不复杂,这个书名好像更“文艺”一些,更“像”是一本纯文学作品,同时,它模糊的词义所能激发的联想,或许更符合这部小说微妙的叙事方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错了,太自以为是了。今天看来,《迷人草》这个书名从直观的语义上看,对小说的内容没有提纲挈领的总括之意,也没有“尝一脬肉,而知一镬之味,一鼎之调”的提示作用,所余的只有似是而非的转喻,不是一个好书名。
从事写作这个行业多年,我对书名和文章名的重要性感触越来越深。举个简单的例子,我的那部短篇小说《潜伏》,改编成电视剧之后让本人浪得虚名多年,但这篇小说的名字却不是我取的。2006年我完成这篇小说之后,好像是取了一个不知所云的名字,具体叫什么早已忘记。小说发表之前,编辑徐则臣告诉我,他替我修改了小说名,叫《潜伏》。这样直指人心的小说题目令我有醍醐灌顶之感,于是,这部小说名字也像人的名字一样,对生活产生了深刻的隐喻作用。
此次再版,我决定将这部长篇小说更名为《烹调爱情》,基于两种考虑:其一,知错必改;其二,让读者能够透过书名,简单明了地“管窥”这部小说的内容。坦率地讲,这个新书名未必有多么高明,然而,早生觉悟,自我调整,乃是人生的必修功课,应该做的事,再晚也得做。需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这部书稿再版前只做了一些语言文字方面的修订,在内容上没有重大修改,所以,读过《迷人草》的读者就不必破钞再购《烹调爱情》了,因为两者是同一本书。当然了,除非你喜爱新版小说精美的装帧设计,想多收藏一本。
这是我唯一的描写当代生活的长篇小说,有关写作方面的事项,我在“自序”中都已说明。之所以决定再版,是感觉小说中的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在近十年来的生活中被不断强化,不断泛滥,以至于这部十年前的隐喻性故事,在今天看来更像是一部写实作品,有了新的意味和意义。其实,从意义的角度谈论小说,早已经不再是当今阅读的重点,我在此也无意批评阅读潮流和书评家,因为这是传媒进步必然带来的负面作用。
毕竟书的印数有限,早点卖干净,出版社的朋友们也就安心了,所以,最后还是说几句推销小说的话吧。
广告词:这部小说,是我专门为年轻女性读者讲述的爱情故事,有一点儿堕落,但非常美好。
我写这部小说的目的,原本是想考察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到底能犯下多大的错误,再有就是他们在歧途上究竟能走出去多么遥远。于是,便选择了这种人物视点的交插叙事方式,意欲完全由小说人物自己来表演自己,不单将他们的错误与错觉展现给读者,还将他们的视听触味嗅等感觉,甚至连同他们的幻觉也原汁原味地演示出来。然而,这却是一种小说人物独占话语权、小说家无处插嘴的叙事方式,为此我吃了不少苦头。
在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理论中原本有一个“种瓜得瓜”的道理,即小说家之所以要完成人物塑造,目的就是要给小说一个可操纵、会“行动”的人物,一个有着所谓的独立思考能力和个人化思想的代言人,而在他身上发生发展的事件,便是小说家所精心设计的故事主体。不过,这只是在全知全能叙述者笔下才会发生的事,如果换用小说人物叙述者的单纯视点,那么,当小说家决定把这些劳什子装入选定的“皮囊”之中的时候,就不得不做好被人物摆脱的心理准备,有的时候“种豆”却可能会“得瓜”——这就如同上帝创造了人类之后的感觉,我相信他当初曾跟我现在一样感到过后悔。因为,在人物视点的叙事方式下,小说人物一旦塑造完成,他便会如同木偶匹诺曹,或者亚当、夏娃,或是大街上任何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正常人一样,小说家从此便再也管束不住他的行动,管不住他的嘴,更不要说控制他的思想。回过头来再看这部小说,我想大家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尴尬处境,此时,创作者的话语已经被小说人物踢出了圈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胡作非为而无能为力。这也就是说,当现代主义小说技术在发现了我已经将它们引人现实主义小说创作之中的时候,便发动了这场猛烈的排异和反叛。
以小说人物为单纯叙事视点的技术是在20世纪才真正兴盛起来的,它的优长之处在于能够以接近于客观的方式反映小说事实,进而折射生活事实,完成一个对生活的隐喻过程。在技术操作上,叙事过程中所有的印象、情绪、判断、思辨和潜意识全部局限于小说人物的视点,所采取的行动与做出的选择也都是基于人物自身的欲望与判断力。通常情况下,作为人物创造者的小说家此时所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对叙事结构的控制与调整,例如对时间的掌握,对叙事次序的编排,或者对小说人物所占篇幅和出场次数的增减。在这样的小说中,如果小说家胆敢跳出来指手画脚,甚至发表言论并对人物的行为与思想进行评判,那么,读者便会立即发现小说家已经违反了叙事约定,并把他指认为一个说谎者,因为,他此刻已不是在展示生活,而是在干预生活。与此不同的是,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创作的基本前提,却是小说家对读者有着不可推卸的引导责任,要让读者相信他所叙述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小说中发生的故事在生活中同样可能发生,所以,小说家的参与在此时便被赞赏为对叙事传统的继承,他的评价与指导是可理解的和受欢迎的。
我在这部小说当中所做的尝试,便是将小说人物的单纯视点引人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叙事结构之中,让全知全能的叙述者退出,使小说中不同的人物通过各自视点的叙述,来达到相互阐释与相互印证的叙事效果,并借以考察我正在宣扬的一个论点,即现实主义文学具有无限的包容性,对任何离经叛道的文学观念和创作技术,它都能够包容并吸收,让它们成为现实主义得以丰富并发展的养料。
然而,这次对两种小说技术进行融合的尝试,却把我推人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新技术的引进确实使小说在展现生活的时候表现出了令人惊异的灵活性和敏锐的感知能力。两个或两个以上交插视点的叙事,居然使简单的矛盾在无须刻意经营的情况下产生出悬念迭起的阅读趣昧,人物之间的错误与错觉在多重叠加的叙事过程中被不断地重新认识。对同一事物的多视点的叙述,使人物真相在同一个基准点上既得到了对照揭示也得到了自我揭示……所以,这次尝试在技术的使用上我认为是成功的,并且有经验可以积累。
然而,最令我担心的是小说的内容,这是两难的另一极。如果担任叙述者的人物是那种可资效仿的英雄或者圣人,那么,我必定会手舞足蹈地替他们甘当传声筒,但不幸的是,在这部小说中,人物的思想却常常是错误的,甚至是荒谬的。由他们来进行自主的叙事,确实让这段荒唐的生活得到了精细的展示,也给了他们充分的机会暴露他们的谬论,展览他们的错误与错觉,然而,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荒唐和蛊惑人心的“伪真理”,作为人物创造者的小说家却无法进入叙事之中去澄清事实,驳斥谬误,这当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这种痛苦的来源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担心被误读,担心读者不能领略到这种展示其实是一种“病毒自行发散”的批判方式。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在小说的叙事结构上进行了多种尝试与改造,试图在多种视点的对照之下产生人物思想的对比揭露与自我揭露的效果,使作为叙述者的小说人物在散布谬论的同时又被自己的谬论所揭穿和批判,或者是被其他人物的视点所揭露和批判。虽然我自认为已经达到了这种效果,但是我仍然担心,因为这种结构式的批判毕竟隐晦,需要读者的大量参与,而且还需要他们有着良好的记忆力。也许小说的创作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当你不再遵循前人的路径,而是试图找出一条更便利、更有效果的方法时,你便常常会遇到些意想不到的写作障碍和阅读障碍,因此,我才担心这部小说被误读。
李香川是某市博物馆的专家,在市中心有一座老式别墅,过着悠闲富裕的生活。女友程美美是个律师,因不堪忍受他的懒散、知足常乐的性情和不肯结婚的态度,远赴南美淘金。
临行前,程美美请自己的闺蜜、性学副教授许竹君过来,帮忙照顾李香川,实际上是监视李香川。
程美美从国外归来后,发现李香川与许竹君竟然渐生情愫,开始三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后来程美美忍不住逼婚,李香川左右为难,许竹君也不退出,三人陷入了僵局。
胶着之际,李香川因之前无意中卷进文物买卖交易的黑幕中,危险重重。
李香川能否脱险?他与程美美、许竹君的关系何去何从?
请看由龙一著的长篇小说《烹调爱情》。
著名作家龙一以写历史题材、谍战题材的小说而闻名全国。《烹调爱情》是龙一唯一描写当代生活的长篇小说。小说中的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在近几年的生活中被不断强化,不断泛滥,以至于这部隐喻性故事,更像是一部写实作品,有了新的意味和意义,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作家的前瞻性和预言能力。
文物鉴定专家、性学家、律师……完全不搭界的人物在一起,三人行情感、闺蜜暗战、平权的坚持、古文物的交易,使得这部小说有更深刻的意味。同时,杂糅谍战小说的写作手法,将文物交易穿插其中,增加了故事的紧张感。
此外,文中大量的考古方面和文物方面的描写、心理学描述、美食见解,传统文化知识,显示出作者丰富的考古知识、文物知识、心理学知识、美食知识,传统文化知识,也显示出作品的品位高雅、知识丰富、语言诙谐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