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刻,突然间,她受不了了。自己过的这算是什么呢?他从没有给她买过花,从没有和她旅游过,从不记得她的生日,也不关注她的例假——偶尔关注也是因为他想过夫妻生活的时候,听到她说来了例假就会很不屑地嘲笑:“又来了!整天来!,,他也从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从后面亲昵地抱过她,倒是有一次他不知道是被什么触动了兴头要从后面和她做一次,匆匆结束后对她说:“你怎么没洗干净?有味儿。”她含着屈辱和愤怒沉默。她从没有告诉过他,他从来都没干净过,她给他洗内裤的时候第一遍都要屏住呼吸,打完肥皂才敢松一口气。他也从没有好好地真正地亲过她,新婚的时候他亲过她的嘴唇和乳房,没几天就跳过了这个程序,直奔主题。每次看到电视剧里那些男女耳鬓厮磨地纠缠在一起亲耳朵,亲脖子,亲锁骨,甚至从他们暖昧的台词里听出他们还会亲对方那些最不能见人的部位,她都觉得浑身难受。他们是在演戏么?她觉得他们的戏演得真可笑。可是他们真的只是在演戏么?她愿意相信这些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时候也是真的,这又让她艳羡。
可她不能对他说,所有这些,都不能说。花,旅游,从后面抱,那么亲她……哪一样说出来,都会让他怒目圆睁,惊天动地。他会说她不知足,不安分,有根浪筋——没错,她是有根浪筋。他没有。他把工资卡交给她,把单位发的所有福利都拿回家来,去儿子学校请老师们吃饭,打出租车会多要几张发票报销……他是个最俗常的最标准的过日子的人,这么多年,以婚姻为壳,她就和他待在这种日子里。她的浪筋如果被知道,那就是一个字:贱。
22岁那年她嫁给他,现在她已40岁。那个下午,隔着客厅到餐厅的那片海,她回忆着和他的过往,确凿无疑地认定:他和她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却在一起过了18年,这已经足够漫长,漫长到了应该悬崖勒马立地成佛的地步。于是她没有把他从沙发上叫起来。那天,她自己一个人在卧室午睡,睡得很好。
自那以后,凡是看见他在沙发上睡,她都没有再叫过。有好多个晚上,他都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夜,早上起来嚷嚷脖子疼,她不搭腔,他也就讪讪的了,但也只是讪讪而已。过几天,脖子好了,他依然常常在沙发上睡。客厅那里几乎成了他的天下,烟缸、袜子、茶杯,她不收拾,这些东西就在那里扔着。每逢周五,她会收拾一下。那一天,读寄宿高中的儿子会回来过周末。
那年冬天,元旦之前,她简单做了一些准备之后,跟他提出过一次离婚。所谓的准备也只不过是转移了一些存款,如果他万一爽快答应,她懒得和他争房子什么的,她只需要留些钱租个房子,过自己的日子。她预料他不会答应,果然。“为什么?”他问。“就是不想过了。”她说。他坚决地拒绝了:“你是更年期,我不跟你计较。要么就是神经病,那更没办法跟你计较……平日看着你还挺正常的,你就是更年期。”他判定。不久,她又试探着跟儿子提了提:“我想离婚。”儿子看了她一眼:“那你就离呗。”她笑:“你同意?”儿子低头去看书:“你要离我拦不住,要我同意,那也不可能。”P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