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赣江水的祸害对集居在中下游平原一带的人们来说,可就大不一样了。每年的雨季.都不同程度地造成了中下游一带无法估量的损失甚至带来毁灭性的祸害。以往每当雨季来临时,赣江水就像一把高悬在头顶的利刃,时时威胁着成千上万中下游居民的安全。江水更像是被关在魔瓶里数万年的妖魔,一旦出瓶来,就越加凶猛异常,难以控制。
沿江乡民们对洪水突发的恐慌心理,每每随着雨量的增多而提心吊胆。用谈虎色变来描述人们对赣江水患的恐惧一点也不夸张,这是因为,水患的惨状使人历历在目。当然啦,水火无情嘛,俗话说洪水猛兽呢,谁人能不惧?
水患一旦发作,就有如瀑布飞泻,百里内外旷野顿时一片烟波,眼见之处一片汪洋。浊浪铺天盖地,似无情的猛畜,吞人冲屋,荡村毁寨。洪水所到之处,顷刻房倒屋塌,荡尽一切。躲逃不及的人畜,除死无生。
上年水患发作时,便是四野茫茫,举目望去:滚滚洪流之上,随波逐流的全是倒塌下来的房梁、桌椅、床柜;还夹杂着不少淹死后的人畜,全是腹胀如鼓,漂浮其中,让人惨不忍睹,悲切断肠。
而洪水过后,昔日的沃野成了黄汤,房屋村寨没了踪影,只剩下死里逃生的难民,到处呻吟着,哭泣着。
赣江水患就像是躲在森林中的一只恶魔,时不时地钻出来残害人畜。更让乡民们欲哭无泪的是赣江河水每隔两三年必闹一次大的水灾,近百年来,从不间断,几乎成了定律。
由此,每年的雨季,各个村落、市镇纷纷自动地挑选出一批年轻力壮的后生崽,由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老人带领,日夜派人守护在江边,时时观察江水上涨的情形。
如果江水上涨速快,超过了所划的安全线,则立即鸣锣击鼓,催促村民逃生。当然了,各家各户也早就将逃生时所需一应物品备齐,打包成捆或装篓筐。任何时候,只需听到锣鼓报讯,即时就可携家带口逃生而去。
人祸尚无法根绝,面对无力防患的天灾,人们除了烧香拜佛,求老天爷慈悲保佑外,还能有什么好的法子呢?人有时斗不过天,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及时出逃。
赣江下游,庐山脚下。
从大山中窜出来的赣江,拥着翻翻滚滚的浊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奔人了一片宽广的平地,进入了九江境内。
赣北平原。
赣江河两岸,平野上种满了水稻,一望无际,时下正是稻谷成熟、临近收割的季节。只见稻穗甸甸,粒粒金黄,一片金色的海洋。闷热的夏风,不时在稻海中掀起阵阵波浪。风吹稻花香万里,嗬!丰收在望呀,乡农个个无不喜出望外:今儿又是个五谷丰登年!能不欢喜么?一年辛劳,家家都指望田里的收成啦,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嘛!
举目前望,遥远的尽头,稻天快要相接处,水天一色,那是有名的鄱阳湖,是中原最大的淡水湖。这片广漠的平地就叫鄱阳湖平原,也有人叫赣北平原。
此处不远,离赣江西侧约有里把远的地方,金色的稻海中突兀起一抹黑压压的树林,就像嵌在稻海中的一片绿洲。青松翠柏枝叶下,掩着一片鳞次栉比的屋瓦,看样子有五六十栋之多,被高大挺拔的松柏环绕四周,形成一个恬静的村庄——水陂村。
水陂村,二百来口人,一律姓奇,同姓同宗。除了少数养有鸬鹚的家以打鱼为生外,其他各家全部从事农耕。村里唯一一户既不农耕又不捕鱼的人家,便是村南头的奇太爷家。
奇太爷真名奇梁书,在世八十有五。
如今,尽管奇太爷——奇梁书老人去世都已五年了,现在的主人,奇太爷的儿子奇世文才刚年满二十有八。又尽管奇世文多番劝请村人,不要再用奇太爷的唤法,但村民们早已习惯了喊奇太爷,所以至今仍改不过来。年长的、平辈的、小辈的、众口同声开口还是喊奇太爷。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