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精)/太宰治作品精选集》是日本著名小说家太宰治具影响力的小说作品。本书发表于1948年,是一部自传体的小说,纤细的自传体中透露出别致的颓废,毁灭式的绝笔之作。
本书蕴藏了其短暂一生的种种遭遇和内心的迷茫挣扎。即使时移世易,最深的绝望依旧源自内心的迷茫,而这种迷茫和彷徨几乎贯穿了太宰治以及我们每个人的青春。因此,《人间失格》是一部残酷而永恒的青春文学。只是,在迷茫的灵魂破碎之后,有人选择在喧嚣中继续生命,而太宰治诗意地离去了。从他的作品中,你可以读懂曾经的彷徨与绝望,看到我们内心那个懦弱而又渴望实现的自我。
《人间失格(精)/太宰治作品精选集》作为太宰治作品精选集之一,收录《人间失格》《女生徒》等两部作品。
《人间失格》(1948)是太宰文学中最杰出的作品,写于自杀之前,即他的绝笔之作。也是太宰文学“最深刻的到达点”(奥野健男)。刻画了一个性情乖僻的青年知识分子,饱尝世态炎凉,沉缅于酒色,最后毁灭了自己。《女生徒》(1939)是太宰治中期的重要作品,根据一位十九岁的女读者有明淑寄给太宰的日记写成。太宰将该日记压缩为一位十四岁女学生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就寝的一天之中发生的事,以独白体笔法细腻地刻画出了思春期少女摇摆不定的自我意识,以及厌世心理,生动揭示了少女特有的内心变化。发表后受到了川端康成等文学大家的赞赏,并获得第四届北村透谷文学奖。女主人公反复纠结的东西,乃是作者的生命感悟与苦恼的投影,是一种极端的自卑与自弃,不同于“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之类的无病呻吟。
人间失格
我曾经看过三张那个男人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他大约十岁的样子,应该是他幼年时代的相片吧。这个男孩子被一群女人簇拥着(她们大概是他的姐妹或堂姐妹们),站在庭院的池畔,身穿粗条纹裙裤,脑袋向左歪了近三十度,笑得煞是难看。难看吗?即便是感觉迟钝的人(即对美丑不甚关心的人),表情漠然地随口夸他一句“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也不会让对方觉得这是在阿谀。虽说在那孩子的脸上并非找不到可爱的影子,但是对美丑多少有点概念的人,只要瞥上他一眼,很可能会不快地发出:“哎呀,怪让人讨厌的小孩!”甚至于会像掸落毛虫时那样,把照片一下子扔在地上的。
第二张照片上的他,脸部发生了很大变化,让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是一副学生打扮。尽管很难判断是高中时代还是大学时代,但已出落为一个相当英俊的学子了。只是有一点让人觉得疑惑,这张照片上的他竟没有丝毫那种活生生的人的感觉。他穿着学生服,从胸前的口袋露出一角白色的手绢,交叉着双腿坐在藤椅上,依然笑着。然而,这次的笑容不再是那种满是皱纹的猴子似的笑,而是变成了颇为巧妙的微笑,但不知为何,与人的笑容不大一样。可以说是缺-乏那种可以称之为鲜血的凝重或是生命的苦涩之类的充实感,简直就像是一张白纸般笑着,宛如鸟儿的羽毛般轻飘飘的。换言之,整个人都给人以假人的感觉。说其“做作”,或轻浮,或“女气”都不足以表达,称之为“矫情”仍不足以表达。仔细打量的话,还会发觉这个相貌英俊的学生身上有种近似于鬼故事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迄今为止,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不可思议的英俊青年。
第三张照片是最为奇怪的,几乎无法判定他的年龄。他的头发已有几分斑白。照片的背景是一间肮脏的厉间(从照片上可以清楚看到房间的墙壁上有三处剥落)的某个角落,他正把双手拢在小火盆上烤火取暖。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笑容,毫无表情。他木然坐在火盆前,双手伸向火盆,好像就这么坐着自然死亡了一般,使得整张照片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诡异的还不只这些,在这张照片中,他的脸部被放大成了特写,因此我得以仔细审视这张脸的整体构造,额头长得很平凡,额头上的皱纹也很平凡,甚至连眉毛、鼻子、嘴唇、下巴也相当平凡,啊!这张脸不但没有表情,甚至都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没有任何特点,我看完照片后闭上眼睛,就想不起这张脸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房间里的墙壁或小小的火盆,但是对这房间主人的印象犹如骤然烟消云散般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这是一张无法入画的脸,也无法成为漫画中的人物。等我睁开眼睛一看,啊!原来是这副模样呀!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终于回想起来时的快乐。夸张点说的话,即使睁开眼睛再看一遍那张照片,也留不下什么印象。剩下的只有不愉快和焦躁不安,不由自主地想把视线移开。
即便是所谓的“死相”,也应该多少有些表情或给人留下些印象吧!假如在人的身上安上马的头,兴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总之,让看到照片的人感到毛骨悚然、厌恶至极。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未见过这么不可思议的男人的面孔。(P11-P15)
我要向山举目(代序)
——重读太宰治
太宰治(1909--1948)是二战后的废墟上诞生的日本重要文学流派“无赖派”(也称新戏作派、反秩序派)的代表作家。太宰文学虽属于日本文学的另类,却是日本战后文学的重要坐标,随着时代的发展,其文学价值越来越为人们所认识。他的作品中对于挣扎在时代边缘的理想主义者的心理剖析可谓入木三分,少有可以比肩者,其后期重要作品被评价为“昭和文学不灭的金字塔”,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并列为日本战后文学的巅峰人物。
太宰治,本名津岛修治,出身于日本青森县北津轻郡贵族家庭,父亲曾任众议院议员、贵族院议员。母亲体弱多病,排行第九的太宰洽自幼由姑母及保姆照顾。父亲的严厉与母爱的缺失造成了太宰治纤细而敏感的个性。初中时他开始创办同人刊物,决心以文学为业。1930年进入东京大学法文系就读,师从井伏鳟二。大学时期的太宰治积极参加左翼运动,生活放浪不羁,一生四次自杀未遂,1948年6月13日深夜,与崇拜他的女读者一起投水自尽,时年三十九岁。
1935年太宰治以《丑角之花》初登文坛,在十五年短暂的创作生涯中,创作了三百篇作品,佳作众多,大部分以私小说形式写成,可以说是他的人生的真实写照。由于太宰作品的主人公大多贫困潦倒,个性孤傲而自卑,加上自虐反俗的作品题材,以及作者经历与作品里人物高度契合等,而被称为“弱者的文学”、“败北的文学”、“破灭型作家”。太宰文学虽具有独特的魅力,但在他生前及死后相当一段时间,其文学价值未得到应有的评价。
没落乡绅出身的文学青年太宰治,似乎一降生便注定了悲剧的命运,既无法回到旧时代,也无法融入新民主主义的新时代,他苦恼于理想与现实相克,为了拯救自我而投身写作,文学即是他的人生。文学不仅造就了伟大作家太宰治,也对那个时代做出了最好的诠释。今天重读太宰治,希望可以带给我们对人生和社会的新的思考和启迪。
这套选集精选了太宰治最有代表性的七篇作品。太宰的重要作品多创作于中后期,其最重要的三部代表作——《维庸之妻》(1947)、《斜阳》(1947)和《人间失格》(1948)都集中在他生命最后的两年间。《女生徒》和《快跑,梅洛斯!》属于他的中期代表作,《潘多拉之匣》和《樱桃》也是后期作品的白眉。
下面按照时间顺序介绍一下每篇作品。
《女生徒》(1939)是太宰治中期的重要作品,根据一位十九岁的女读者有明淑寄给太宰的日记写成。太宰将该日记压缩为一位十四岁女学生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就寝的一天之中发生的事,以独自体笔法细腻地刻画出了思春期少女摇摆不定的自我意识,以及厌世心理,生动揭示了少女特有的内心变化。发表后受到了川端康成等文学大家的赞赏,并获得第四届北村透谷文学奖。女主人公反复纠结的东西,乃是作者的生命感悟与苦恼的投影,是一种极端的自卑与自弃,不同于“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之类的无病呻吟。
《快跑,梅洛斯f》(1940)描写了明知会被处死,仍恪守诺言,维护友谊的梅洛斯,最终使不相信人心的国王明白了信任别人的可贵。虽是一篇寓言体小说,却是太宰治根据自己类似的体验,有感而发写成的杰作。据檀一雄写的《小说太宰治》中披露,有一次太宰治在热海某旅店时,身上没钱了,就拜托作家朋友檀一雄给他送钱来,檀一雄把太宰治妻子凑的钱带去后,太宰治拉着檀一雄到附近高级餐馆吃喝玩乐,三天就把钱又花光了,太宰治借口去找人借钱溜走了,留下檀一雄当人质,说好三天内回来,可等了十多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老板只好跟着檀一雄去找太宰治,却在太宰治友人家看到他与人下棋,太宰治辩称正苦于找不到借钱的理由而发愁呢,结果被檀一雄大骂了一顿,于是太宰治发出感慨:“不知是等人难过,还是被等的人难过?”檀一雄认为,这篇小说的灵感应该来自这件事。
……
叶藏的不幸似乎是天生注定的——家庭环境、幼年的经历使他不具有与其他人平等交往和拒绝他人的能力,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其结果,总是受制于人,因而愈加懦弱和不幸。对他人的敌意、对家人的恐惧、对女性的不信任等等,导致了他的悲·惨结局。对于虚伪的人世间,他拒绝一切形式的妥协,同时也不做任何抵抗,以堕落作为对浊世的抵抗。
在小说的最后,酒吧的老板娘说.“我们认识的阿叶……也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好男人呐。”由此可知太宰治并不认为叶藏真的没有做人的资格,只不过不具备做浑浑噩噩的人的资格。太宰治至死都不愿低下高傲的头。正是他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将自己驱入绝境,也正是这执着的追求,成就了太宰文学的大家地位。
太宰治在这部小说里,透过叶藏这个角色,完成了对自己人生的回顾和评价,在发表这部作品的同年,自杀身亡,走完悲剧的一生。
综上所述,面对现代社会,太宰治的主人公往往表现出很强的边缘性人格障碍,与社会格格不入。同时又因无力反抗而厌倦自我,遂以不作为的颓废堕落来抵制主流社会的普世价值,理性思考与非理性行为之间反复拉锯,最终在自我沉沦与放逐中毁灭。
无赖派文学以自谑的姿态来表现战后日本社会的萎靡,疏远于主流之外,以颓废抵抗社会化,抵制身陷其中而又难以脱离的-现代人的异化,因此“无赖派”对战后日本文学影响深远。
太宰治在《东京八景》中有段话很形象地表明了无赖者的七宗罪。“我是无知骄傲的无赖汉,也是白痴下等狡猾的好色男,伪装天才的欺诈师,过着奢华的生活,一缺钱就扬言自杀,惊吓乡下的亲人。像猫狗一样虐待贤淑的妻子,最后将她赶出。”
太宰治的文学是昭和时代的,也是他的人生自画像。他虽眷恋人生,能够欣赏人世间的种种美好,却不愿在浊世中苟且。无力也无心与现实调和,是他的懦弱,拒绝一切妥协,是他的骄傲。他的软弱与孤傲使他在文学中写尽了想说的一切之后,飘然离去。纵使他熟读《圣经》也终究未能拯救自己,投身虚无或许是唯一可以解脱痛苦之道。与一些文学家以拯救者自居,俯瞰众生不同,太宰治对人世间总是饱含温情,嬉笑怒骂,放浪不羁,无不令人为之感伤。他貌似懦弱,却敢于无情地解剖自己,也无情地解剖他人,在作品中追求真诚、善良与爱,这些特色都构成了太宰文学的独特魅力。
奥野健男说:“无论是喜欢太宰治还是讨厌他,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太宰的作品总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笔下生动的描绘都会直逼读者的灵魂,让人无法逃脱。”(新潮文库《快跑,梅洛斯!》解说)
竺家荣
二○一五年七月于北京
村上春树《且听风吟》中一十全十美的文章和彻头彻尾的绝望一深受太宰治和三岛由纪夫之影响。
——佐藤干夫
无论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太宰的作品总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笔下生动的描绘都会直逼读者的灵魂,让人无法逃脱。
——奥野健男
我承认他那罕见的才能,不过说也奇怪,他是我从未有过的、从一开始就产生如此生理抵触的作家。也许是由于爱憎的法则,也许他是一个故意把我最想隐蔽的部分暴露出来的作家的缘故吧。
——三岛由纪夫
虽然三岛由纪夫讨厌太宰治,可我觉得三岛由纪夫的文章本身就很像太宰治的文章。我觉得这两个人的作品里都有很多警句,有的地方是用警句替代描写。尽管我觉得很滑稽,却不得不说,三岛由纪夫是用太宰治的文体来写东西的。
——大江健三郎
太宰治曾写过一个短篇小说《叼烟的英俊恶魔》,我一直觉得是一个很棒的电影名字。我很喜欢太宰治,而梁朝伟总让我想起他。
——王家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