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姣素著的这本《我是一个兵》以回忆为主线讲述了“我”对梦中之梦的追求,在时间的跨度上历经二十多年的社会变革,无形之中便证明他们是一群见证历史的在场者。在小说的结尾,“我”从自己的人生遭际之中脱离出来,体验荒诞而真实的生死之后,看到日渐成熟的小米,“我”猛然醒悟,心神合一。小米的成长唤醒了“我”消沉的意志,“我”回到了“我”的身体,“我”终于明白“我”就是一个兵,踏实而安宁。这是一部彰显现实主义力量的作品,无论是场景还是心理描摹真实到近乎残酷。军人从部队回到地方工作与社会并轨时的种种状况,以及重新适应社会的能力与过程。这个人生的转折点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
袁姣素著的这本《我是一个兵》为一部当代原创长篇小说,叙述了一个士兵从军队的飞行员到转业地方所经历的一系列人生转折,展示了一个接受过军人锻炼的灵魂对理想的追求和在现实中的挣扎。小说的主人公汗平曾经是一个飞行员,他个性坚韧而固执,追求着理想化的生活,具有英雄主义情结。在现实中受挫后他转业地方,成为一个普通人,其间经受的理想精神落差和现实落差,使他倍感煎熬,最后在经历了人生重大的遭际,体验到生死的磨难后,他恍然醒悟,明白了不论是作为一个兵还是一个普通人,都要脚踏实地地生活。
我背着一大堆行李去场站报到的时候就傻眼了。为了证明自己2.O的视力,我使劲地掐一下自己的大腿根部,再掐一下,那丝丝钻心的疼痛能让我晓得,这不是躺在降落伞上一摇一晃的时候发的春梦。这太真实了,手中那张雪白的纸上,爬着一只只驼背的蚂蚁,白纸黑字,压着鲜红鲜红的红坨坨,醒目而耀眼。
这地儿叫作土城子是没错的。四面环山,只有属于场站的地方才见得到水泥地面,其他的全是黄色的沙土。风一吹,到处都是,像一块会移动的幕布,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放眼一望,地上除了土还是土,连丛灌木都难得一见。莫说那些个高层的建筑了,就是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市内,也最高不超过6层。老百姓的房屋设计都差不多一个模子,清一色的矮塌塌。红砖堂屋前面圈起一米多高的围墙,有成捆的高粱麦秸堆在墙角旮旯,里面不时地传出驴子、羊、马的奏鸣曲。当然了,还有高高大大的骆驼,屋顶上蹲着短短的一溜排的烧炕的烟囱,鼓着个青蛙眼。
听说航调室的主任,也就是我的头儿喜欢打牌,经常是通宵达旦地打,牌瘾很大。可自从我报到后,他似乎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规律,牌也不打了,变成了我的跟屁虫。听赖参谋讲,主任几乎难得在航调室露一下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日夜奋战的,这真是奇了怪了。其实在这里也用不着他来监督,每个换班上岗的参谋都非常认真与恪守职责。不认真也不行,飞机在天上飞,调度室要调控好自己的空中领域,还必须掌控其他飞机的高度、速度、方向,以便给他们腾出来飞行区域,以免发生飞机相撞事故,危险指数很高。这样人命关天,又关系到整个场站的责任问题,谁敢有半点马虎?!我刚报到,还没有让我轮班,主任其实也是大可不必的。我也悟不懂他干啥总像块狗皮膏药粘在我的屁股上,总会在我最伤感的时候不适时宜地出现,并且阴魂不散。我做梦都能梦到他对我凶神恶煞地吼叫着,“干啥呢?你这是干啥呢?”一口拗口的东北口音,嘴巴一翕一合的,边上还残留着白色的泡沫。
放假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些牧羊的少年一边摔跤比武,一边捡拾羊粪、马粪、驴粪,拿回去用来烧坑。他们赶着驴子拖着两个轱辘的板车,手里拿着干枯的树枝在草地上拨弄。羊粪是一坨一坨的,还有一粒一粒的,可马粪驴粪就是一堆一堆的。他们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惊呼:“呀,千层饼!”“耶,又是个千层饼!”这里的气候干燥,那些牲畜的粪便没几天工夫就干成过冬的燃料了。他们把那一堆一堆的粪喊作干层饼。他们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身着蒙古族服饰,系着洁白的哈达,蹬着骑马的高脚靴。他们跟我们一样身着普通的汉服,说着汉语。当然了,他们是有着两种语言的,还有他们的母语,他们喊蒙语,也就是我们家乡所说的地方话。他们用自己的语言交流时我们是听不懂的,写的蒙语弯弯曲曲的,像一个个特殊的符号,我们也看不懂。如果没有汉语的交流,我们看着他们就像傻子一样,他们看我们也像傻子一样。他们的皮肤普遍透着黑,是那种健康的古铜色,全身上下像是上了一层哑釉。
据说,因为土质和气候的问题,这里的作物只能生长一季,只适合种高粱和小麦。但这里的庄稼人都养着各种类型的羊。当然了,绵羊是最多的,这种羊体形高大,御寒能力强,又能剪毛创收。
一年到头,山上跟兔子尾巴一样,光秃秃的。远远一望,只能看到东一摊西一摊的骆驼刺,或者沙棘之类的耐寒灌木。
起先,主任总说我像个丢了魂的人。他说,也正常,刚来的时候大家都一样,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的,嘴巴里面嚷嚷着什么苦都不怕,什么坎都能跨,口号喊得震天响,几个月下来就焉巴了。人嘛,不能总贪图享乐,要想有更大的作为,就得潜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得锻造自己成钢,而不是块生铁。可是没有经过千锤百炼,哪里来的好钢呢?不经历风雨,能见到彩虹吗?所以说场站就是锻造你们的熔炉,哪有人一从娘胎出来就一帆风顺的?不要总吊着个脸子,觉得憋屈,觉得这个风沙口埋没了人才。老实说,人才就是从这里炼出来的。我就搞不懂了,人家来到这里起码还要保持三分钟的热度,喊喊口号什么的。你呢,真是出了鬼怪了,人一进来就成了只哑蝉,半天蹦不出来个响屁,真是不让人省心呢。主任的一席话说得我心里毛毛的,主任呢,说得也对,其实我也不想长张苦瓜脸,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来到这里后就变成了厥人一个,平白无故地不想理人,心里面一团面揉来揉去就是没个形,有时候也真想自己骂自己,扇自己两个耳巴子,就像主任说的“干啥呢,你这是要干啥呢”,是啊,我这是要干啥呢?!主任的话就像一条毛毛虫正拱起脊背,一耸一耸的,荡起一轮一轮的波纹。
我是喜欢打单的,即使扎堆在一起喝酒,话也不多,喝到那个份上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去宿舍躺着了。两眼望着白白的房顶发蒙,脑袋混沌,视线模糊,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然后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偶尔不能入睡的时候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稀里糊涂的,咬着嘴唇就开始呜呜的,发出火车发动时的长笛音。这个时候,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把掀开我的被窝,嚷嚷着,干啥呢?这有什么呢?不就是上过高教、开过歼五歼六吗?在航调室的哪个不是停飞下来的呀?人家赖参谋因为停飞一个大专专科文凭就等了七年,他像你这样吗?要记住,我们就是祖国需要的一个兵,哪里需要我们就往哪里冲,这才是咱当兵的人的革命传统嘛。我便把嗓子压到最低,但还是有低低的抽噎一下子刹不了车,我把头偏过去,说,干啥呢?我现在不能摸飞机了我号两嗓子不行吗?主任的猪肝脸就缓和下来,他在我的床沿边坐下,摸着我的脑袋,说,汗平呀,不要怪我骂你,我也是过来人,我也是从高教下来的,现在的你就是以前的我呀。你的心情我能够体会,当初我们的豪情壮志,搏击长空的梦想都是一样的。但也要面对现实,不要做寒号鸟呀,要做一个时刻有准备的兵!我们停飞下来并不是不能实现我们的梦想了,并不是只有冲锋在前才能做英雄,我们在后方照样能做好后勤保障,我们照样能贡献自己的光和热。做默默无闻的英雄其实更伟大,你看小草渺小吗?人家其实不渺小,你看一到春天,小草是铺天盖地地变绿呀,那就是生命的颜色。P4-6
活着之上与生命之轻(序)
博尔赫斯说:我们是时间,是不可分割的河流。
在历史的河流中,我们,成为时间。在时间的空间中,我们做着各不相同又很相似的日常琐碎。时间长了,便有了回忆,往事成为过去,过去又沉淀为历史。人总是怀旧的动物,每当心身安然,也会寻一隅心灵所在,安放我们飘忽不定的灵魂。在时间的河流中,有时候猛一回头,竟恍若隔世。那些记忆的碎片雪花一样纷纷扬扬,仿佛做梦一般。
在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有个叫萨比娜的画家.骨子里埋伏着叛逆的种子。她的背叛从孩提时代就开始了,她的父亲自杀而死,可压倒她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此刻,我的脑海里交替出现《我是一个兵》里开头部分的诸多场景,比如漫漫黄沙、雾霾、烈性的套马杆、难挨的冬天,还有骆驼刺。骆驼刺要是用在人物的性格上就是个比较新鲜的词语,正如它本身适宜的环境一样,孤独的沙漠,冷月戈壁.遥远而陌生。当然,也是不多见的物种,比较边缘化。文本中骆驼刺的出现也不算多,就那么几次,在我的脑海里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种一碰就扎手的植物有点不讨人喜欢,因为它满身长着又尖又硬又长的刺,听起来有点像刺猬,但不同的是它会开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回眸一望,茫茫风沙中,发现唯一点亮沙漠的亮色就只有它了。
袁姣素的小说《我是一个兵》里面的主人公汗平就是这么个有着骆驼刺性格的军人,平凡、朴素、善良、执拗,又有着自身性格缺陷,是一个简单又矛盾的生命个体。他的脑子里塞满了真实又虚幻的梦境,他的思想与萨比娜一样矛盾而痛苦,纠结在自我的精神沉浮之中。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兵肯定有当兵的梦想,与普通百姓有不一样的英雄主义。
汗平本来是飞行员,从一个天之骄子到普通一兵,因为种种原因离当初的梦想越来越远,人生的坐标也越来越模糊,那种严重的心理落差让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自拔。加上父亲的自杀让他内心充满无比的自责和罪孽感,那种长久抑郁的心理变态,导致了他在家庭生活中歇斯底里地发泄。像汗平这么一批人物从军校到部队再到地方,都得经历生活和环境的大迁徙。他们在时代的洪流中追波逐流,悲欢离合,最后定格为社会中的缩影。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们只是小说中的需要,是对人物的重塑,是对理想生活的构建。重要的是灵魂,是那具被掏空的躯壳,被卡在过道里的灵魂。命运给予他们各不相同的生活经历和不同的世界观,他们承受着之轻或之重的煎熬,纠结而矛盾,带着不能言说的痛楚在柴米油盐的日常中还原出众多的生命原象。那些对命运的妥协与抗争,以及人性的拓深与残缺的心灵世界,凸显了活在底层的小人物的一种精神磨难与残酷之现实。 他们亦步亦趋,亦真亦幻,亦庄亦谐。
他们朴素而平凡的日常生活看似怡然自乐,却充满着悲情的力量,从另一视角可见某一特定历史环境下的军人生活的不平凡,彰显了军人无私的奉献精神与不死的英雄主义的梦想。
作者立意的新鲜在于书写的角度。由近至远,再由远拉近,像一面像素很高的长焦镜头,拉伸自如。远,可观其场景的恢宏和气势。近,人物呼吸的毛孔都能清晰可辨。有女性特有的细腻和柔婉,又不失雄性的大气与粗犷。小说无矫揉造作的技法,语言平实且富个性,既有传统语言的独特魅力,又以意识流的手法贯穿始末,呈现出较为成熟的写作风格。用简单的日常、生活的截面艺术地揭示人性的复杂与矛盾。比如“我”,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兵,尽管命运多舛,满身缺点,但总有一种不死的英雄主义的梦想,渴望实现自我、体现自我的人生价值。而现实生活中“我”不再是“我”,被卡住的灵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丢弃在时间的过道里,找不到回家的道路。具有痛感的底层叙事、独特的人物个性、戏剧性的命运发展,艺术地渲染出一个个真实的灵魂。在这种特定的大环境中,有了沧海一粟、普通一兵的血泪人生,有了我们“最可爱的人”在平凡生活中不平凡的精神体验,以及普通一兵的七情六欲和朴素而踏实的精神坚守。
小说结构严谨,以回忆为主线讲述了“我”对梦中之梦的追求,在时间的跨度上历经二十多年的社会变革,无形之中便证明他们是一群见证历史的在场者。在小说的结尾,“我”从自己的人生遭际之中脱离出来,体验荒诞而真实的生死之后,看到日渐成熟的小米,“我”猛然醒悟,心神合一。小米的成长唤醒了“我”消沉的意志,“我”回到了“我”的身体,“我”终于明白“我”就是一个兵,踏实而安宁。这是一部彰显现实主义力量的作品,无论是场景还是心理描摹真实到近乎残酷。军人从部队回到地方工作与社会并轨时的种种状况,以及重新适应社会的能力与过程。这个人生的转折点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
小说的语言魅力来源于人物鲜明的个性色彩,其内核发声于人物特定的精神与灵魂。当然,小说的逻辑思维来源于故事本身,而故事就得有血肉和生命。无论是汗平,还是阿胖,还是马教和陈医生,或者在地方结识的强子,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在时间的空间里流淌,并且贴近历史的现实,用一种艰难而晦涩的方式记住。他们用人性的微光照亮历史,他们是活着的,是立体的,有扭曲的灵魂,有内心的阴暗,有良知与忏悔,有渴望与新生,有精神上的延续和不死。
(阎真,著名作家,中南大学文学院教授,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活着之上》《沧浪之水》《因为女人》等,曾获路遥文学奖、茅盾文学奖提名等。)
《我是一个兵》在航空兵汗平的从军与转业的故事里,把更多的笔墨用于日常生活的素描,个人心境的抒发,这使作品充满了生活的底气与生命的元气,为人们展示了当代年轻一代军人的另一种精神风采与人生风景。
——白桦(著名评论家,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教授、中国作协小说委员会副主任)
令人欣喜的是,作品由航空兵与老百姓的无缝对接,军旅味与泥土味的自然融合,显示出作者自出机杼地把握现实生活的特异才能。
袁姣素的长篇小说《我是一个兵》,写出了军营之中的人性百态与灵魂拷问。小说极具个性,有语言上的艺术之美,又具备丰厚的思想内涵。写实,诙谐,反讽,细致缜密,充满生活气息,不失为当下军营题材的独特力作。
——龚鹏程(著名学者,台湾佛光大学创校校长、北京大学中文系特聘教授、国务院国学中心顾问)
《我是一个兵》用一种崭新视角审示军人精神世界的疆域,在崇高、英雄、坚毅、刚强的情结之外,让人触摸到“兵们”柔软、温情、庸常的一面。
——姜贻斌(著名作家,湖南作协名誉主席)
小说叙事宏大,从普通一兵的血泪人生凸现出不一样的英雄主义。他们见证历史,浓缩时代风云,细腻的精神自觉体现出现实主义文学的力量与高度。
《我是一个兵》,写“我”从“天上”到“地面”,从梦想到现实,从历经生死到精神不死,诠释了当代军人走至U哪都是一个兵的朴素坚守和不变的英雄主义的梦想。
——周伟(著名青年作家,湖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邵阳市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