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在师父面前,我会孩子似的放纵着、快乐着。师父慈祥地看着我们几个玩闹。我收敛的性情得到了充分的抒发。师父就像一个洗尽铅华的行者,经历了一段漫长沧桑的人生旅行之后,终于慢下了脚步,露出了平静和朴素,将一个中年人的睿智和气象舒展开来,自然而然地顺应着流年光景的气息与色调,形成一个气场,将我们紧紧包围。我们也从中感受到了他的力量与智慧。
许多时候,我觉得可敬的师父总是处在一个静谧而安详的世界里,经营着他的教育理想。他能从容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有时候我会去师父的办公室里,静静地听他给我讲一些生活或工作上的事情,感受幸福的时光从身边淌过,就像窗外的风穿过树枝……
十六年前,师父从北京一路南下,最终选择宁波作为自己驻足的地方。而十年前,我从西北高原上以一枚星子的姿态踉跄着前行,最终也把这个城市作为终止脚步的地方。这个港口城市用她的温情怀抱接纳了许多个像我们这掸的人。这里,就这么成了我们生活的地方,第二个故乡。总觉得,师父和我能从两个不同的地方,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相遇,并且成为师徒,这是上苍安排好的。
从未想过我会执着于一个工作,在一个地方静静地老去,似乎我的血液里总是流淌着祖父喜欢游走的脚步声。不过现在看来,或许我和师父一样,在经历过一段移植的不适后,最终都会安于这种生活,并平静地生活下去。
一晃一年又过去了。2011年的11月,我们跟着师父来到了安徽宣城,这个李白曾面对敬亭山抒发诗情、表达爱意的地方。一路上,师父穿的还是休闲装,到了晚上出席宴会时,师父以一袭棉布衣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桂维诚老师说这是“阿根”。我们开心地看着师父的这身行头,倒觉得这次“新圆桌论坛”的主题(“乡土文学与教师写作”)因师父的这一件土布棉衣而显得更名副其实了起来。
第二日,我们一同去了敬亭山。师父矫健的身影,向着敬亭山的纵深处,一路前行,寻找诗仙浪漫的足迹和那一份份珍藏心间的情愫。下山路边有一湾静美的芦苇丛,迎风摇荡,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后面不远处是一户农庄,紧靠着矮山,一股静默孤独的氤氲笼罩着它。晚夕下,一缕炊烟冉冉上升,轻盈地打着悠闲的小转儿,像个顽皮的孩子。一片金黄的稻田,顶着成熟的稻穗,低着头沉默着。师父孩子似的欢快地跃上了田埂,对着稻田深情地表白:“这是俺叔叔(袁隆平)家的稻田……今年俺家的稻田长势喜人!”我们几个徒弟被师父的话惹得大笑……时光终会流逝,这些美丽的光景也会不再那么鲜活,但我相信:我们师徒一行“西天取经”的点点滴滴会留存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师父说话的功夫也了得。初次见识是在我校语文组去他们学校联谊“取经”的会上。师父思路清晰,话语幽默,令我们佩服不已。记得当时我们学校文学社的刊物是《季风》,师父学校的是《太阳雨》。师父说,在一阵季风的吹拂下,太阳雨也会更加茁壮起来……
听他说话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激励。一次我去听课,师父讲的是《我心归去》,他读一段,学生们跟着也读一段。讲到故土对一个人的重要和影响时,他提到了我:“后面坐着的是高丽娜姐姐。她是一位青年作家,是我们学校的驻校作家。”学生们一下子都转过头来,目光中带着羡慕和崇敬,倒是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但我明白,这是师父对弟子前行方向的期许。在他的鼓励与关注下,我不应该停下脚步。
P004-005
如果你正处于春风得意的顺境,这些文字,会让你远离浮躁,警惕自满;如果你不幸面临人生的低谷,这些文字,会给你点亮一盏明灯,送来温馨的慰藉。当然,她更适合每一个普通人,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生活中保持灵魂的纯粹与独立,以及对美的关注与发现。
——袁湛江(中学语文特级教师)
“师弟“高丽娜的阅读视野相当开阔,而且有一部分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名家之作。相反,一些普通写作者的作品也时常进入她的视线和笔端。这时候的她,更像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聆听者与交谈对象。她用她的文字和原文的作者对话、探讨,曲尽那些原文未言的幽微之处。
——高鹏程(诗人,人民文学“新人奖”得主,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
写下这些字时,正值台风来袭,风雨大作,宁波惯常的溽热一扫而光。隔窗而望,不远处的四明校园,应是浊浪滔滔。东海之滨成祥中学不高的宿舍楼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那些建在水边或水上的房子,房檐一边长一边短,错错落落,大约已在风雨中飘摇了吧。而更远处的宁夏固原七营中学,则迥然不同,尽管也是不高的小楼,但定是稳如磐石,闭着眼我也知道那里早晚凉意非常,是避暑的绝佳去处。
之所以提起三座学校三处地方,是因为它们在我简单庸常的生命中,占据着同样重要的位置。是的,我是个在北方生长在南方生活的女子,几十年的时光,都是在学校度过。从学校到学校,从学生到学生,从语文到语文。无论南北,我对语文的热爱和执着,一如既往。
温州中学陈作棉老师在《如果教书可以重来》中说:“十五年以后,我知道自己累了。我得停留脚步歇歇了。文字开始成为生活中重要的事情。我热爱文字,教师应该热爱文字,在文字中开始让心灵娱乐,在自然中享受旖旎的时光。”和他的十五年不同的是,工作第十年,我拿起笔,让文字在心里生了根。
蓦然回首才发现,从2007年6月8目,写下高考下水文《行走在消逝中》至今,我一直在写着,很少间断。文字的稚嫩暂且不说,我的生命似?-跟语文结下了不解之缘,写就是全部。我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只是一介教书匠。我的生活与课堂、学生、读书息息相关。从最初下水文的“学生腔”,到今日依然“学生腔”加“文艺腔”,我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我依然把对语文的思考、对语文的热爱,融入到文字里,点点滴滴,都是朴素的见解和默默的坚守。
坚持不下去时,我就阅读。朱永新先生说:“我只是一个教育的游客。我背着教育的行囊,不断地行走,不断地寻找风景,在美丽的地方驻足.在精彩的地方赞叹。”那么,我呢?我希望什么呢?以语文的名义,我希望在孩子们纯洁的内心,打开一扇小小的窗,让他们带着朴素感恩的心,热爱这美好博大的自然。我希望,语文不是工具,课堂不是作坊。我更希望,我们的语文不高深,他们能从文字里读出快乐和榜样;我们的语文也不晦涩.他们能读出真诚和美好;我们的语文更不神秘,他们能倾听到内心的声音。
常常怀念沙金山下我的校园,在那里,我同孩子们一起,留下了多少读书、写字、交流、探讨的痕迹啊。十几年光阴,我在学习,在实践;在领悟,在探寻;在语文前辈们优秀而深刻的教学中思考,也在不断反思中成长。相对于那些高深的理论课堂,我的海边小镇课堂里,更多的是孩子们的纯洁笑脸和琅琅书声。
一路走来.良师也有,益友更多。郭文斌老师、赵炳鑫老师、杨建虎师兄一直在不断鼓励着我这个初学者;师兄高鹏程,乡党高鹏程,这不同于其他“诗人”的诗人,除了不时点拨,还在百忙之中慨然写序;师父杜仕海.为师为人均是导航,铭记在心;顾常平老师,调走后还时时问及这本书的进展:谢武稼老师和夫人张竹君,以长者身份引领,以亲者身份关怀……最值得一提的是袁湛江先生,在他再三鼓励支持下,我才有信心把这几年的散稿整理在一起。感谢大师兄黄文杰老师,为本书出版所做的一切。
感谢世间依然热爱着我的学生们。
感谢一路扶持我、包容我的家人。
感谢阳光、雨露、大地和风声。
感谢文字。
感谢我依然为之奋斗着的——芬芳的语文气息!
是为后记。
乙未年高高于宁波
序:“师弟”高高的三种身份
大约是七八年前的一天,我忽然接到一则短信。对方言称是我的师弟,目前供职于我谋生的邻县;说是在网上读过我写的一些诗,希望有时间联系。
说实话,我一直对这种陌生人的突然造访心怀警惕.因为之前也有一些人打着老乡的名义来套近乎借钱,但在我“倾囊”之后便杳无音讯,所以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回复。后来在博客上我又看到留言.觉得对方是认真读了我的几首诗。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我便试着回复:“小老弟好,你也是从固原出来的?”在得知对方确系我的老乡兼同门师弟后,我便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及至后来相见,不禁哑然。原来这位网名叫“高高”的师弟居然是一枚巾帼。这也让我为自己的草率感到一丝歉意。
自此以后,在不多的几次老乡聚会以及相互之间的走动中。我也算和这位“师弟”认识了。她居然还是我的本家,芳名丽娜.在隔壁的鄞州当一名教师——一个我曾经从事过但后来却逃离的职业。但是她不但坚持了下来,而且成绩斐然;走上讲台没几年工夫,已经成为名师。这让我这个教师岗位上的逃兵肃然起敬。
忽然有一天,我的邮箱多了一都电子书稿,作者正是我的这位“师弟”,并且嘱我作序。我自忖对她还是有一些了解,所以客气几次后便答应下来。但在断断续续读完这本厚厚的集子后,我不禁又一次为自己的草率暗自惭愧。这些年,“师弟”教书教得风生水起。尽管我也知道她在繁重的教学2T_作之余.还坚持挤出时间舞文弄墨,但没有想到,她的文字已经达到了相当水准。当我认真读着这部集子时,这位“师弟”兼小老乡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这首先是一个良师的形象。尽管我没有听过她的课,但从同学、老乡以及本地一些文友的口碑里也能感知到她的出色。收在这本书中的一些文章诸如《灵魂的星空》《岁月风华里我的校园》等篇什,或品评师长,或叙写教书生涯中的点滴体会,无一不显示出她对于教师这一职业的恭敬之心。
前面已讲,我也曾有过一段不算太短的教书经历。尽管不算成功,但我依旧秉承一个看法,那就是陆游所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所谓教学相长,读写相长,一个语文教师,唯有自己时常下水作文.有意识地把自己置于“写什么、怎么写”的冲动与困境中,才能更好地体察和领略到他人文章的妙处,也才能更好地把自己的这种体察和感受授之于人。
当然,高丽娜的写作其实也并不仅限于上述的“功利”。除了教学之余写下的随笔.她还有更宽广的视野。这从她收在文集中的另一些篇什中可见端倪。书中辑四“纸上江湖”里的大部分文章,是高丽娜在阅读他人文章后写下的随感和心得。从中可以看出,她的阅读视野相当开阔,而且有一部分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名家之作。相反,一些普通写作者的作品也时常进入她的视线和笔端。这时候的她,更像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聆听者与交谈对象。她用她的文字和原文的作者对话、探讨.曲尽那些原文未言的幽微之处。比如,在《转身与留恋》一文中高丽娜提到的塞壬,彼时塞壬尚未成名,但是其文字中那些在写普通人直面现实生活和追忆流逝光阴时显现出来的沉痛感和精神力量.让一个对逝去的光阴持有同样“怀念或者追忆”的心一下子有了共鸣: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深地怀念那段生活。我时常去试图触摸我的1998,但总是忍不住要发抖。一种既明亮又隐秘、既悲亢又忧伤的情绪一下子攫住我,原本就要抓住的感觉一下子就滑脱了去,而后的内心就空荡荡的。
并且,这也很自然地引发了她自己的身世之感:
这是《转身》中的部分。它常常让我陷入沉思:1998年,我在做些什么呢?转身后的多年,留恋的目光与月光一再回首那段故乡的岁月,像痴情的鸟儿留恋故巢,不肯走入新居……
读这一段文字时。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见到的一句话:人与书的最佳境界是超越读。将其用作评价高丽娜这一系列品书评人的文章,应该是恰当的。
……
就像我所知道的诗人沈苇,在他不断修改的《混血之城》一诗里最终意识到.故乡赋予你的,与生俱来的东西,它属于你基因的一部分,不会因为任何方式而改变。它更像是隐藏在我们身体里的暗物质,会在你遭遇某些重大挫伤(而有时候这种挫伤也许在别人眼里只是偶发的轻微事件)的时刻加速分泌,让你遍体冰凉,显得更加失意和无助。这让你不得不再一次在黑色的伤口里重新辨认自己的身份:
它伤得那么深、那么重
仿佛一个醒悟的同谋
它在挣扎、颤抖
仿佛自己的痛苦没有了出路
——如何,我才能帮它一把?
在暴力的阴影下
语言又如何治疗、修复、改变?
——沈苇《拿什么来修复……》
那么,应该怎么完成救赎?怎么修复那些生活带给我们的或明或暗的伤痛?作为一个远离权力、金钱,甚至在人际关系方面游离于圈子外面的外乡人、一介布衣、一个教书匠,也许,文字是我们能够抓住和依赖的唯一方式。就像高丽娜引述《没有悲伤的城市》一书扉页上的文字:我们每个人在寻觅心中尚未崩塌的地方,过上我们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就是我们没有悲伤的城市。
我想,这也是她提笔为文的初衷和最终的落脚点。既然我们有可能在纸上建造一座没有悲伤的城市和家园,那么,我的“师弟”,我的小老乡,请拿起你的笔,继续写吧。
2015年6月23日凌晨
(本文作者系诗人,人民文学“新人奖”得主,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
《暮色降临》是作者高丽娜怀着敬畏之心写下的这些文字,只是因为,从那些写作者的身上,她学会了尊敬他人、景仰他人,学会了平等地分享,学会了用文学的眼光打量生活,体会到了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在寻梦过程中的曲折、坚守与幸福。
散文集《暮色降临》共分“诗意校园”“行走天涯”“芬芳味道”“纸上江湖”“故乡风情”等五辑。作者高丽娜以其清新的文字写出了她心中诗意的校园、旅行的意义、生活的味道、读书的乐趣以及故乡的风情。同时也让读者体会到了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在寻梦过程中的曲折、坚守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