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鹰著的《荒原匪事》一书再现了林甸一段特殊岁月的历史,可以让现在的人们了解林甸有着怎样动荡艰辛的过往,会让人们更加珍惜现如今的幸福生活。
本书为想了解那段历史的人提供了一个窗口。本书是在大量走访和详实的查证基础上完成的,画面感、历史感很强,林甸的一些历史人物和村屯名称都真实的在书中加以体现,通过大量的场景、对话还原了现今繁华当年蛮荒的那片茫茫荒野上到底发生了那些爱恨情仇,和当时乡村城镇中人们生活的状态。
本书所述内容虽然恍如隔世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往事。本书的精彩之处在于大量的历史细节特别是绺子之间的对话与生活场景的描写更是细致入微。
张鹰著的长篇小说《荒原匪事》描写1929年至1934年间,日本刚占领林甸,荒原上的蛮匪天魁匪帮被日本间谍操纵,变得极度凶残,不但掠夺民众钱粮也妄图毁灭其他匪帮,独霸林甸这片土地。以陆青山为首的“绺子”与天魁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博弈。本书三条线:一是天魁与朱铁匠、金龙、小狐仙之间的恩仇,第二条线是华云龙夫妻与青狼的仇恨,第三条线是三个知事(县长)采取不同方式对待匪徒,得到了不同的结果……
正是寒冬腊月,小蒿子(现在的泰康)和明水中间的林甸,三百里旷野全是一片银白。太阳隐匿在薄薄的云层里。双阳河西南岔的下稍,那一望无际的雪原与遥远的天际简直是浑然一体,让人分不清天地的分界。积雪下是一片片结冰的沼泽,沼泽里长着大片的蒲草和芦苇,枯黄的叶片上挂满了一串串洁白的霜花,荒野上没有一缕炊烟,只有那残枝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地摇曳着,这是一片野兽和雪雀栖息的蛮荒野地。
突然一阵清脆的枪声,打破了这旷野的亘古沉寂,子弹撕裂空气的响声,惊得一大群寒地雪雀惊恐地凌空飞起,倏然间在空中叽叫着飞旋了一圈,闪电一般消逝在遥远的茫茫雪野中。接着在一个洼地里惊慌地跳起一群黄羊,掠风追日似的朝遥远的天尽头飞奔而去。
随着枪声的响过,辽阔的雪原上有五挂马爬犁,从遥远的东北方疾驰而来,最前面的爬犁是三匹红马,奋蹄如飞,后面依次三个爬犁也都是三套马,紧紧相跟。爬犁上都拉着十几袋粮食,最后面的第五个爬犁铺板上,用装土的袋子围了一圈,里面有五个人趴伏在里面,全力以赴地端枪向后面追击而来的马队不停地射击。和爬犁相距两三百米外的马队穷追不舍。马队里不时有被击中的马匹摔倒在雪地上,马上的人也被摔得惨烈无比,再也无力挣扎起来。这是一刹那间的事,枪声和马队的呐喊声立刻使这片荒原上变得喧嚣起来。
这一幕,发生在1929年冬天,林甸县东碱沟拦水壕的西侧。南荒上的冯家烧锅派出五个爬犁从明水拉粮回来,一过肖细狗屯东面十里外的南北方向的顺水壕人口处,就发现后面有马队跟了上来。赶爬犁的领队人就大喊:快点赶路啊!五个赶爬犁的人就扬鞭催马加快了速度,马蹄翻飞,疾驰赶路,后面的马队紧紧盯着不放,最后双方开枪交火。
双方开火没一会儿,追爬犁的马队从两侧出现了三匹快马,离弦快箭般直逼过来,让爬犁上的人很是惊慌。开始他们紧紧盯住的是爬犁后面的马队,忽视了两侧,而这三匹快马均是白马,三人也均是一袭白衣,在远处很难看清,三匹快马分左右两侧直逼过来。原野上全是白茫茫的积雪,偶尔露出一片片结冰的沼泽,马都挂了掌钉,在冰上,在雪地上奔跑如飞,被马蹄扬起的雪沫冰碴儿有如白色的雾障,腾空翻飞,随着马队滚滚而来。左边疾驰而来的马旋风般朝爬犁逼近。后面的马队也是越来越近,那些彪悍的骑马汉子打着枪,喊着话:你们跑不掉了!
爬犁上押运的武装有人负伤,但还在继续射击着。紧逼在爬犁两侧而来的三匹快马,两匹马在左,一匹马在右,马配雕鞍,人持双枪,杀气逼人。疾驰的马爬犁上,五人频频射击,弹壳随拉动的枪栓连续跳起落在雪地上,看得出,除了那个负伤的人,另外四个的射击技术受到爬犁在高低不平的雪地上大幅度颠簸的影响,命中率不是那么准确了,那三匹快马追得那么近都没伤到毫毛,这四个押运枪手有些发慌。
紧逼上来的三匹快马全是亡命之徒,对着朝他们不断打来的枪弹毫不畏惧,在飞驰的马背上频频举枪射击,穷追不舍。爬犁上的人是在拼命地还击着他们,枪弹在三匹快马一左一右怪叫和纷飞,当然这支马队肯定不想放过他们。发生在林甸东大荒上的这一幕,将在土匪中引起一次次惨烈的仇杀。
现在,左侧前面的长腰白马四蹄踪开,踏起的雪雾有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奔而来。
赶爬犁的老板子回头看了一眼,挥鞭打马,他身后的几个人很利索地向奔驰而来的马匹射击,马上的人毫不惧死,一会儿俯身马背,一会儿镫里藏身,那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前面疾驰的爬犁,连连举枪射击。
爬犁上做壁垒的麻袋虽然不断被子弹击中,但没有粮食淌出,因为里面装的是含水量较大的沙土。
飞奔的枣红马已与爬犁并行,马上汉子举枪侧击,击中了拉着爬犁飞奔的马腿。
马折前腿猛然跌倒,后面的爬犁撞上来轰然侧翻,爬犁上的人全都滚落下来,棉帽子、棉套袖和手里的枪支都散落在雪地上。前面的四个爬犁仍然还在狂奔,那奔跑的马蹄在原野上扬起一片雪雾。后面的枪声不断地爆响,在旷野里显得格外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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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亿万年的沧桑演变,嫩江东部那一望无际的沼泽逐渐显露出一片片不规则的原野,林甸这片3746平方公里平川地,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这里位于齐齐哈尔东南,北临富裕、依安两县,东与明水、青冈两县接壤,南是安达和萨尔图、喇嘛甸,西是嫩江东岸的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在四邻县的环抱中,这里的地势呈盘碟之状,确切地说,这里是一个盘子的最底部。每当松嫩平原降雨量增大,四邻的积水便往这里汇聚。境内既无高山,又无大片天然森林,原野上荒草杂树丛生。沼泽里芦苇香蒲葳蕤茂密。发源于小兴安岭的乌裕尔河,向西流经四县之后,便注入林甸西北和西部低洼地带,形成一望无际的沼泽,不再外流。来自小兴安岭的双阳河,也同样自东向西流人此地,干旱时断流缺水,大雨时泛滥成灾。在林甸东北部有两道叉形洼地,分别将从东北方流入林甸的洪水输入南面的黑鱼泡和西北的九道沟。
四万年前,这里是猛犸象和披毛犀的天堂,四合乡出土的汉代瓮棺证明两千年前就有人生活在这里,卧牛岗的古文化遗址,更证明了这里千年以前曾有人类频繁地活动。一些考古学家说,这里曾是一个名叫减貊的族群繁衍生息的地方,后来因为洪涝和荒旱反反复复地出现,这些依靠天象和自然而茹毛饮血求生存的减貊人,就迁徙到别处去了。直到十九世纪初叶,这里仍然是一片蛮荒的不毛之地,地势低洼,高差较小。荒原上茂密的荒草和杂树间时有黄羊和狍子出没,沼泽内有鱼儿嬉戏和水鸟翱翔。清朝晚期至民国初,境内便有大量垦民流入,原野上逐渐有村庄出现,袅袅炊烟描绘出人间画图,弯弯小路书写着红尘景观。1912年黑龙江省署衙门便在早已荒废的驿站大戚店设置了东集镇稽垦局,这是衙门的雏形,1914年改为林甸设治局,这里有了趋于完整的官府衙门机构,官吏们执掌了这一方的人间政权。那时的这里曾经是无拘无束的村屯人家,开始有了苛捐杂税,有了富庶和贫困差距,也有了丰收的喜悦,更有了灾年的困窘。
1915年秋天,这里遭到了百年不遇的特大灾害,绵绵阴雨连月不停,引发的滔滔洪水将大部分村屯浸泡在一片汪洋之中,上万村民流离失所,走死逃亡,卖儿鬻女之惨象连连发生。从这年的冬季开始,这片荒原上出现了一些强人,这些强人不是水泊梁山上“替天行道”的义士,更不是欲夺天下的瓦岗好汉,他们是不分穷富都去抢劫的土匪。最初有小股隐蔽在几县交界的荒村野店之内,威胁商贾,抢劫路人,偶尔骚扰一些村屯里的富庶之家。先是三五一伙,继而形成绺子,组成马队,杀气腾腾横行各村闾之间。春夏秋三季他们藏身于青纱帐内芦苇荡中,劫持商家去外地进货之车辆,抢夺红白喜事的人家钱财。千里冰封的冬季,匪人马队出没在莽莽荒原之上,肆意流窜于村屯之间,绑富人家的少爷小姐,掠车马,抢粮食,杀人越货,滋事扰民。
1916年匪患刚刚滋生,也是林甸治安刚刚起步的稚弱时期,设治局专员伊双庆上书省府,于1917年经省署批复,林甸晋为三等县。全县三四百村屯,三四万人口,县府当务之急,安民剿匪,招垦开荒,哪个官员都想在艰难中励精图治,“救百姓于水火,解乾坤于倒悬”,说说容易,做到极难。
此时正是民国初始,军阀争霸,国库空虚,物资匮乏,地处边塞的黑龙江省,经济萧条,军力薄弱,荒原腹地,交通闭塞,通信简陋,土匪有恃无恐,出没无常,当地政府束手无策,难以控制,仅林甸区区弹丸之地就有大小股匪六十余伙。他们匪民混于一身,或潜身荒村野店,或游弋于芦苇荡内,各自盘踞一方,民间设有耳目,消息传播极快,使他们来去无阻。尤其东碱沟和西大荒已成匪徒经常啸聚之地。他们除了打家劫舍,抢劫民财,袭击警所,劫杀官府人员,还曾预谋围攻县城。一些匪徒,豺狼成性,不讲江湖道义,为了各自利益,也曾相互火拼,使这片土地充满了血腥之气,
特别自1917年到1929年十三年间,日本满铁曾四次派出谍报人员从长春向北对铁路沿线两侧东西横向二百里内各县的商务、交通、矿产、农耕、驻军等诸项事宜进行了实地勘察探测,每次都是明目张胆地深入林甸腹地进行详细摸底,多次遭遇土匪冲击,于是这些满铁谍报人员打入土匪内部,制造事端,挑起矛盾,引发土匪相互间血腥的残杀。此举被有正义感的匪中义士发觉,便与东洋鬼子和那些汉奸土匪展开了血与火的拼杀。本书所写林甸这段匪事,与县志所记有所相关。写匪事,也写了几任县知事为民剿匪的片段,更写了善良人被逼为匪的经过。本书要写出人的故事,故事里的人是作者要刻画的对象,民国初到伪满初,这片土地上的土匪不是几万字就可以说透,作者只是挖掘出那个年代埋在荒野深处,匪事里的几片残砖碎瓦,记下几页他人不曾知晓的土匪们的零零碎碎,献给读者诸君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资作料。若知详情,且对本书慢慢读来,便可略知一二。
本来用不着再说什么了,可是,仔细一琢磨,还是觉得有话要说,应该让读者对这本书更加了解。
少年时,在我住的那个屯子里,有一个姓郝的单身老人,我叫他郝大爷。他矮个子,圆脑袋,红红的面孔,手里攥着个小烟袋,烟袋杆上挂着一个不知是用什么皮子做的烟口袋,里面装着地里种的旱烟,他住在离大队很近的一撮矮趴趴的土房子里。我常常去他的小屋子,因为他能在吸溜溜抽着旱烟的时候,讲许许多多老辈子的故事。他的记忆力特好,能把那些老辈子的故事给你掰饽饽说馅儿地极细致地讲出来,让你听不够,他给我讲过许许多多村庄里的事,谁家开铁匠炉给土匪修理过枪支;谁家刚盖起房子就遇上涝雨,大水硬是把新房泡倒了;谁家扛活的长工把东家的姑娘领跑了……其实,最让我难忘的是老人讲了许多当地的土匪的事、土匪的黑话、土匪的规矩,让我觉得听土匪打打杀杀的故事比听武侠故事还过瘾。读农业中学时的一年暑假里,在许家屯和穷棒岗两个屯子中间的一片树荫下,我还听到了穷棒岗外号叫刘四爷的老人(刘立文)讲土匪“东山”是怎样因为抽大烟,而走上掠夺他人财物满足自己的胡作非为的绝路,说这个土匪是如何不讲究行规,又是如何扣押土改工作队黄群等人的一些事,使我更进一步知道了那些烧杀掠抢的土匪、强盗是怎样本性难改,彻底与人民为敌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事物的认识在逐渐加深与改变。过去只是简单地认为土匪就是为害于民的恶魔,忽视了他们中的那些复杂的成分。在我近几年深入村屯采访时和那些老辈子人交流中,知道了当年土匪里的那些复杂的成分,不乏本本分分的庄稼人,生于乱世的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就是打算与爹娘、妻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命运多舛,遭到胡匪的骚扰和戕害,他们忍无可忍,也走上了为匪的绝路,这就是书里的陆青山、华云龙、冯三春这些人。
他们本来是善良的庄稼人,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想劳作在垄亩之间,过上温饱的日子。可是那些失去人性,疯狂而又肆虐的悍匪的烧杀掠抢,让他们在鲜血的蒸腾里勃发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也走上了土匪之路,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条路还能走回家吗?那是一条不归路,然而他们已经全都不在乎了。他们也知道自己走上了绝路,不过他们是这条路上的君子和豪侠。
为了这本书,我走访了故乡一些村屯里仍然健在的老人,从他们中间搜寻那些早已被遗忘在荒野里的老故事、老人物,寻找那些匪徒的足迹和劣迹。在鹤鸣湖镇的一个自然屯里,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听了我的寻求,便兴致勃勃地对我说起了闹土匪的事,他说:那时候土匪们在城里都有眼线,就是官府里也在外面放出自己的眼线。他说:我的一个亲戚就在城里给土匪嘹风,城里有什么特殊事,县署里有什么行动眼线就打发人出城送信。他很神秘地说:我爹曾经说过,以前的县署里也派出人在四乡里游走探听土匪的消息,那些货郎子、锯锅匠、耍猴的人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县署里就安置他们做官家的密探。其实那年月,县署和警署要不掌握土匪的行踪,他们敢走出城池吗?要是交了倒霉的运气,一下子走进了土匪窝,你不就送命了吗,不就吃了大亏吗?咱们县民国时就有个县长被胡子打死在去省城的路上。
老人家说的事,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参与编写的《百年林甸》上册时,就在档案里查阅出1926年林甸县知事柳尊五去省城领枪的路上中了土匪的埋伏。顺着这个线索,我还在县志上查出了直到1929年日本鬼子有组织地到林甸来过四次。他们来干什么呢?县志上很简单地做了记载,说他们是考察或旅游。根据这一线索,我回到哈尔滨到图书馆查阅了大量的有关日本人在东北活动的历史资料,并坚持每天到六顺街早市逛旧书摊,终于我淘到了两本旧书,一本是日本人草柳大藏所著《满铁调查部内幕》,另一本是复旦大学历史系日本史组编译的《日本帝国主义对外侵略史料选编》(1931—1945)。我对《满铁调查部内幕》一书翻阅后,弄明白了那些来林甸的日本人是日本满铁调查部(特务机关)派出的情报人员。满铁就是日俄战争之后日本设在当时所谓的满洲的铁路总部,表面是对铁路进行管理,实则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特务机构,他们的总部在大连,“九一八”之前若干年,他们就从长春一批批地派出情报人员,以商人身份或旅游者身份,沿着铁路向北一直到满洲里以及从哈尔滨到牡丹江和佳木斯这三股铁路的两侧横向各延伸一百里内进行勘察,从地形地物、人口分布、经济状况、交通形式、军事布置等进行全面的摸底,所以书中就出现了有关地图的事件。当时林甸已经有极少数的共产党人在这片原野上活动(这些人都是去南方读书的学生),例如,学生里的刘靖、张清林、张翼飞等人。九一八事变以后,马占山与日本鬼子在江桥交锋,所指挥的是东北军,国民党领导的大部队还没到过这里。1933年3月27日,日本侵略者没费一枪一弹就顺利占领了林甸县城,这是很悲哀的事。把这些史实弄清之后,写荒原上的土匪,条理就比较清晰了,情节构思时也比较顺畅,有些事件也趋于合情合理。本书里的人物和事件多是来源于史实,土匪黑话没在书里普遍使用,觉得过多就显得过滥,适可而止吧。
本书所写的是1915年到1934年之间的荒原上的土匪。1934年之后,土匪大部分都销声匿迹了。1945年日本鬼子投降后,土匪突然间犹如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再次滋生于这片土地上,一直到1947东北联军和共产党地方武装互相配合,将土匪彻底剿灭。那是一段更加复杂、更加精彩的时期,我正在挖掘和整理。
这本书的第一读者是我的长子张立新,第一稿时他读后提出了几点意见,我都一一地消化在书内。
时光荏苒,四季更替,年复一年,白驹过隙,老骥伏枥,追忆往昔。几十年转瞬即过,现在真正觉得一寸光阴一寸金了,时不我待,我将继续努力,讲好中国故事。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