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打仗了。
1948年8月下旬的一天,天热得出奇。一辆从张家口开往北平的蒸汽火车正吐着粗气,在平绥铁路上疾驰着。
这列火车只有五节车厢,而且还都是硬座。
张家口距离北平虽然只有二百多公里,但列车出了张家口车站后就走走停停,走出半天时间,还不够路程的一半。
与其说这是一辆旅客列车,倒不如说是逃难列车。列车上的乘客大多是在张家口做生意的、当官的,当然也不乏一些官太太。由于战乱,那些趾高气扬的官太太们早已经不见了昔日的风光,顾不得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有的蜷缩着身子昏昏欲睡,有的则惊恐万状地观看着车窗外,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北平去。车窗的外面,一队队行色匆匆的国军士兵在向张家口的方向前行,队伍拉得老远老长。而更远处的乡村土路上,则是另一番景象——蠕动着缓缓而行的马车和携家带口的逃难者,他们在向相反的方向而行。可怕的战争正在张开令人恐怖的血盆大口,悄声无息地向这里逼近。
李云芳紧裹着灰布衣服,蜷缩在车厢的一角,身体随着火车单调而又有节奏的“咣当咣当”的车轮声晃动着,对面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惶恐不安地望着身边的大人们。而小男孩的母亲则强作欢颜,不时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嘴里说着安慰的话语。
正值盛夏时分,天气异常炎热,车厢里到处是难闻的汗腥味,让人感到有些窒息。尽管捂着鼻子,李云芳仍然感到酸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一阵阵恶心袭来,于是她便掏出手绢在脸前不停地扇动着,一来赶走越来越大的酸臭味,二来暂时平静一下自己焦急的心。就在昨天晚上,李云芳的舅舅也就是保密局张家口站副站长李宝库面色沉重地告诉她,平绥纵队在龙城县所有的音信全部中断了,张家口站连续派出两个小组去恢复工作,但这些人一去便落入了共军的手里,从此杳无音信。李宝库考虑到李云芳是龙城人,又是自己的外甥女,对龙城人熟地熟,才派她返回龙城去和一个叫章鱼的人接头。当李云芳问起平绥纵队的相关情况时,李宝库却只字未提,只是告诉了她接头的半句暗号——这对于她这个只有二十五岁的女特工来说无疑是一种严酷的考验。
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小鼻子小眼睛的秃头男人,样子虽然有点儿邋遢,但两只眼睛却小而机灵,就像偷油的老鼠,东张西望。此时,他正观察着李云芳的周围,生怕有人欺负李云芳——他叫韩老七。将伴随着李云芳去执行这次特殊的任务。
李云芳正在闭目思考,耳畔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这位小姐,您在张家口是做啥生意的?我看着您咋这么眼熟。”李云芳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灰色凉帽的男人正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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