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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70月,佩罗讷
我梦见好多好吃的。
香脆的法棍面包在烤炉里散发着热气;熟奶酪的边延伸到盘子边上;还有葡萄和梅子,满满地装了好几碗。那些葡萄和梅子的颜色很深,味道很浓,空气里全是它们的香味。
我正要伸手去拿,却被姐姐拦住。
“走开,”我嘟囔着,“我好饿。”
我想先啃一口那块诱人的奶酪,然后在热面包上厚厚地抹上一层,再抓一颗葡萄送到嘴里。我马上就要尝到那甘甜的味道了,马上。可就在这时,姐姐抓住了我的手腕。
“苏菲,醒醒。”
好吃的慢慢消失,香气渐渐散去。我伸手去抓,它们却像泡沫一样“啪啪”地一下消失了。
“苏菲。”
“嗯?”
“他们把奥雷利恩抓起来了!”
我侧过身,眨了眨眼。
姐姐跟我一样,头上戴着一顶棉帽子,手上端着蜡烛。她脸上毫无血色,微弱的烛光下,两只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把奥雷利恩抓起来了!就在楼下。”
我的大脑瞬间清醒。
楼下传来几个男人的叫喊声,他们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吓得鸡窝里的母鸡一直叫。漆黑的夜,空气里弥漫着恐惧的味道,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从床上坐起来,裹上睡袍,摸索着把床头柜上的蜡烛点上,磕磕绊绊地越过姐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的士兵。刺眼的车灯打在他们身上,还有我弟弟。他两只手抱住头,试图避开打在他身上的枪托。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知道那头猪的事了。”
“什么?”
“肯定是苏埃尔先生举报了我们。我在房间里的时候听见他们喊了。他们说如果奥雷利恩不说出那头猪在哪儿的话,就带走他。”
“他什么也不会说的。”我说。
听到弟弟大叫一声,我们都吓得往后一缩。此刻我几乎认不出姐姐了:二十四岁的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二十岁。我知道我脸上惊恐的表情跟她一模一样。
“有个指挥官跟他们一起来的。如果被他们找到,”伊莲娜小声说,她一定吓坏了,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们全都会被抓起来,他们会拿我们开刀,杀一儆百。到时候孩子们可怎么办?”这正是我们一直担心的。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但其实根本无法思考。我害怕弟弟可能说出什么。我披上一条披肩,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偷偷看着外面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指挥官的出现说明,这不是几个喝醉的士兵想通过打人来发泄一下那么简单。
我们有麻烦了。他的出现意味着我们犯了很严重的罪行。
“他们会找到的,苏菲,用不了几分钟。我们……”伊莲娜因为恐惧提高了音量。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下楼。”我说,“就说什么都不知道,问他奥雷利恩到底做错了什么。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在他们进屋之前帮我争取点时间。”
“你要做什么?”
我抓住姐姐的胳膊。“快去,但是对他们什么也别说,明白吗?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承认。”
姐姐犹豫了一下,朝走廊跑去,她身上的睡袍狼狈地拖在地上。那几秒钟里,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整个家庭的命运全都压在我肩上。我冲进父亲的书房,把大书桌的抽屉翻了个遍,把里面的东西——几支旧钢笔、废纸、坏表的零件、老账单——全都抓出来扔到地上,谢天谢地,最后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然后,我跑下楼,打开地窖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冰冷的石阶。黑暗中,我的步伐异常稳健,甚至可以不必借助摇曳的烛光。地窖里的啤酒桶曾经一直堆到屋顶(现在都空了,就像我们的胃)。我把其中一个空桶推到一边,打开那台老铸铁面包炉的门。
我藏起来的小猪崽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它站起来,从它的稻草床上盯着外面的我。我们是在吉拉尔先生的农场被征用时把它救出来的。仿佛是上帝恩赐的礼物一般,它和那些被装上德国人汽车的猪崽走散了,并迅速地躲进了普瓦兰奶奶厚厚的裙子里。自此之后的好几个星期里,我们一直用橡子和剩饭养着它,盼着它能长大点,好让大家都吃上点肉。过去一个月里,“红公鸡”酒吧每个人都在期待享受那脆脆的猪皮、嫩嫩的猪肉。
外面又传来弟弟的一声叫喊,接着是姐姐的声音,她说得又快又急,一个德国军官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她。小猪的眼睛闪着智慧般地看着我,像是它理解我们,并接受自己的命运。
“对不起,小家伙。”我小声说,“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说着,我向它伸出了手。
回到卧室,我把咪咪叫醒,只跟她说她必须跟我出去但不能说话——前几个月里,这个孩子已经目睹了很多事,所以问都没问就按我说的做了。她抬头看看抱着她小弟弟的我,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迅速滑下床。
P13-16
这个故事,这些状况,真的值得大哭一场。
——《纽约时报》
鲜活的人物仿佛随时会在你阅读的时候,跳出来!太美妙了。
——《今日美国》
继《我就要你好好的》大卖之后,整个畅销榜都被乔乔·莫伊斯预定了。
——《世界报》
1917年至1922年,安东和玛丽·勒维尔一直生活在瑞士蒙特勒镇湖畔的一座小屋里。
这对夫妇很安静,不喜欢娱乐,但显然能有彼此陪伴就觉得很满足。勒维尔太太在当地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她给人的印象是手脚麻利、很友善,但是不太喜欢讲话。(“这在女人身上可是很少见。”那位业主评论道,同时瞄了一眼他老婆。)
每天晚上九点十五分,人们都会看到安东·勒维尔,那个身材高大、深色头发、步态有些奇怪的男人走十五分钟的路去餐馆,在门口朝经理脱帽致意,然后在那里等他妻子出来。他伸出胳膊,她挽着他,两人一起走回家。有时他们也会放慢脚步,欣赏湖畔的落日或是某个商店装饰得很漂亮的橱窗。据他们的邻居说,这就是他们每个工作日规律的日常生活,他们很少打破这种规律。有时候,勒维尔夫人会往法国北部的一个地方寄包裹、小礼物什么的,但除此之外,他们似乎对外面的世界丝毫不感兴趣。
周末的时候,这对夫妇喜欢待在家里,偶尔会去当地一家咖啡馆,如果天气够好的话,他们会在那里打几个小时牌,或是相互陪伴着默默坐在那里,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
“我爸爸曾经跟勒维尔先生开玩笑说,就算他松开勒维尔夫人一分钟,这点小风也不会把她吹走的。”在他们隔壁长大的安娜·伯奇茨说,“我爸爸曾经跟我妈妈说,他觉得在公共场合这样黏着自己的老婆有些不妥。”
大家对勒维尔先生自己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好像身体不太好。他自己应该也有收入。有一次他主动提出要给邻居家的两个小孩画像,但因为他奇怪的色彩选择和非常规的画法,他的画并不太受欢迎。
镇上大部分人私下里都觉得,他们更喜欢钟表匠家布卢姆先生那种更整洁、更逼真的画。
邮件是在平安夜发来的。
好吧,我真的很不擅长预测,或许也不擅长交朋友。不过我真的很想见你,如果你没有用我教你的方法做了一个我的人偶的话(这很有可能,因为我最近有时候会头疼得厉害。如果真是你干的,我向你表示敬佩)。
跟拉尼奇的事进展不是很顺利。事实证明,跟15个在东欧宾馆工作的男人挤在一个只有两间卧室的公寓里并不怎么开心。可当初谁知道呢。我从加姆特里网站上找了一个新地方,跟一个在研究吸血鬼的会计住在一起。他似乎认为跟我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会显得他很酷。我想,当他发现我没有在冰箱里塞满在马路上杀死的动物、向他展示具有家族特色的文身时,他会有点失望,不过总的来说还好。他有一台卫星电视,从这里到养老院只有两分钟的路程,所以我再也没有理由缺席文森特太太的手包交换活动(别问)。
不说这些了。我真的很高兴你留住了那幅画,真的。抱歉我不太擅长那些外交辞令。我想你。 莫
“邀请她过来。”保罗从她身后看过来说,“人生苦短,不是吗?”
她想都没想就拨了莫的电话。
“呃,你明天有事吗?”莫还没开口,她就说道。
“你是想耍我吗?”
“你想过来吗?”
“错过我父母的年度大战、错误的远程遥控和《广播时代》的圣诞特刊?你是在逗我玩吗?”
“我们希望你十点过来。我显然得给五千个人做饭,我需要找人帮我弄土豆。”
“我会去的。”莫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或许我还会给你带个礼物。其实我已经买好了。哦,不过我六点钟左右得走,去给老人们唱歌。”
“你真的很有心。”
“对,最后几串烤肉肯定吃不上了。”
小让·蒙彼利埃在战争最后几个月得了流感死了。伊莲娜·蒙彼利埃深受打击,送葬的人来抬他的小尸体,把他放进土里的时候她都没哭。她还是表现得像往常一样,在指定的时间打开红公鸡酒吧的门,拒绝所有人的帮助,但镇长在他的日记中回忆说,她已经成了一个“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女人”。
伊迪丝·贝蒂讷默默地接过伊莲娜的大部分工作,她回忆说,几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一个穿着军装、很瘦、面容疲惫的男人来到门口,他的左胳膊还吊着绷带。当时伊迪丝正在擦杯子,她等着他进来,但他却只是站在台阶上望着屋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他还是没有走进来。她就问他:“要不要我去叫蒙彼利埃太太过来?”
“好,孩子。”他低着头回答,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好,麻烦你了。”
她记得伊莲娜迟疑着走进酒吧,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扔掉了笤帚,提起裙子,像个导弹似的扑到他身上。她放声大哭,哭声穿过开着的门,在整个佩罗讷的大街上回响,连那些自己失去亲人,心已经死了的邻居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看过来,轻轻擦了擦眼睛。
伊迪丝记得自己坐在他们卧室门外的楼梯上,听到他们谈到死去的儿子时低声的抽泣。虽然她很喜欢让,但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她的口吻中毫无愧疚之意,自从妈妈死后,她说,她再也没有哭过。
根据史料记载,在蒙彼利埃一家人拥有并经营红公鸡酒吧的那些年里,酒吧只关过一次门:1925年关了三个星期。镇上的人们记得,伊莲娜、让一米歇尔、咪咪和伊迪丝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要出去。他们拉下百叶窗,锁上门就走了,只在门上留了一张“度假”的告示。这在小镇上引发了不小的恐慌,有人向当地报社写了两封投诉信,白浪酒吧平添了许多客人。一家人回来后,当别人问起他们去了哪儿时,伊莲娜回答说他们去瑞士旅行了。
“我们觉得那里的空气对伊莲娜的身体特别有利。”蒙彼利埃先生说。
“哦,确实是。”伊莲娜微笑着说,“特别适合……休养身体。”
据记载,路维亚太太在她的日记中评论说,旅馆老板一时兴起跑去国外,连个“请勿见怪”也没有是一回事,但他们回来后好像全都开心得不得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苏菲和爱德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他们在蒙特勒一直生活到1926年,和他们保持正常联系的人只有伊莲娜,但她在1934年突然去世了。之后我寄出去的信都被退了回来,上面写着“退回寄信人”。
伊迪丝·贝蒂讷和丽芙已经通了四次信,她们交流一直被隐瞒的信息,填补空白。已经有两个出版商来找过丽芙,所以她已经开始着手写一本关于苏菲的书。说实话,这有点吓人,但保罗却说,谁会比她更有资格写这本书呢。
相比她这么大年龄的人来说,老太太的字写得非常用力,字与字之间的间隔很均匀,微微向前倾斜。丽芙凑到床头灯下去看。
我曾给一位邻居写过信,她说她听说爱德华病了,但没有什么证据。多年来,一些这样的消息让我觉得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人记得爱德华病了,还有人记得是苏菲的身体不行了,有人说他们只是消失了。咪咪说,她记得听她妈妈说过,他们搬到更暖和的地方去了。那时候我已经搬了很多次家,苏菲肯定没法联系上我了。
我知道,理智已经告诉我那两个饱受饥饿和牢狱之灾折磨、身体虚弱的人会怎样,但我总是更愿意认为,在战争结束七八年之后,在卸下了对他人的所有责任之后,或许他们终于觉得可以安全地继续前进了,于是便收拾好东西出发了。我更愿意想象他们在某个地方,或许是气候更温暖的地方,快乐地相互陪伴着,就像我们度假时看到的那样幸福。
在她周围,卧室里的东西比平常更少了,她下周就要搬走。她会住在保罗的小公寓里。她也可以自己找个地方,但他们俩似乎都不着急谈这个。
她低头凝视着睡在旁边的他,他的帅气、他的身形、他在身边时那种简单的快乐仍然会让她怦然心动。她想起上次过圣诞节爸爸过来的时候说的一些话。他在厨房里找到她,她洗盘子,他帮着擦干,其他人则在客厅里吵吵嚷嚷地玩着棋盘游戏。她抬起头来,被他不同寻常的沉默吓了一跳。
“知道吗,我觉得大卫可能会很喜欢他。”他没有看她,但手里还在擦盘子。
她擦擦眼睛,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经常会这样(她现在特别多愁善感),又回去看信。
我现在年事已高,所以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了,但我相信,有一天会有一大批不知出处的画冒出来,那些画美丽而又怪异,色彩突兀而又丰满。画上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在棕榈树荫下,或许会凝望着金黄的太阳,容颜有些苍老,或许头上还有缕缕白发,但她的笑容却很灿烂,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爱。
丽芙抬头看看床对面的画像,淡淡的金色灯光下,年轻的苏菲也回望着她。她又读了一遍那封信,研究着那些字和它们之间的间隔,想起伊迪丝·贝蒂讷的目光:平静,似乎洞察一切。之后,她又读了一遍那封信。
“嘿。”保罗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看着她,伸出一只胳膊把她拉到怀里。他的皮肤很温暖,他的气息很甜。“你在干什么?”
“思考。”
“听起来很危险啊。”
丽芙放下信,钻到被子里面对着他。
“保罗。”
“丽芙。”
她笑了。每次看着他的时候她都会笑。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多擅长找东西吗……”
第一部分
Chapter 1 我的孤独只有你看得见
Chapter 2 两个普通人
Chapter 3 我看到一片海,在他眼里结成冰
第二部分
Chapter 4 离开的话,让我失忆多好
Chapter 5 他打开我的心,然后给我一洞空虚
Chapter 6 大卫留下的那女孩
Chapter 7 一段刻意抹去的记忆
Chapter 8 一个人的战争
Chapter 9 最黑暗的日子里,最亮的光
Chapter 10 陪伴,最长情的告白
后记
番外
《永不言弃》由乔乔·莫伊斯编著。
真正的孤独,从来不是无人陪伴,而是明明有个人爱过你,如今却缺席了你的生活。
1916年,德军占领的法国小村庄,苏菲的丈夫正在前线应战,她的家乡瑟索凄惶。为了保护爱人和亲人,苏菲抱着心爱的画像,走入了一个未期也未知的房间。而当她走出,她发现,所有的人都开始离她远去,没有人信她,没有人温暖她。
21世纪初,繁华扰攘的伦敦,大卫猝死后,丽芙把生活过程了一个博物馆,里面全是曾经,而她就是馆长,用尽全力守护着大卫送她的回忆和那幅画,无法向前。直到遇到保罗。可是,就是因为这幅画,让准备拥抱的两个人站在了法庭的两端……
一幅画像,百年流转。画中人生辉的脸庞和目光,对远隔时空的女孩们,诉说着爱与守,希望与生机。
《永不言弃》讲述的是两个女人在各自的时代里,为了自己所捍卫的人和事拼尽全力的故事。是乔乔·莫伊斯带给读者的又一场心灵风暴,她将一战炮火下的法兰西新婚爱人与百年后伦敦的年轻寡妇的故事联系在一起。
1916年,德军占领的法国小村庄,苏菲的丈夫正在前线应战,她的家乡瑟索凄惶。为了保护爱人和亲人,苏菲抱着心爱的画像,走入了一个未期也未知的房间。而当她走出,她发现,所有的人都开始离她远去,没有人信她,没有人温暖她。百年后,苏菲的画像挂在了另一个女人,丽芙的卧室里。这幅画是丽芙的亡夫送给她的蜜月礼物,也是将丽芙的生活拖入另一种绝望的源头。
这部动人的新作,再次彰显了乔乔·莫耶斯的实力。她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向读者诠释着关于道义与人性的复杂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