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温暖得让人心醉,透明的空气里散发出青草和野花的清香,一条弯曲的公路如同在绿色草原上划开一条褐色的河流延伸向远方。国莲像一只被河水冲上岸边的彩色贝壳,她一路小跑着离开这条褐色的小河,向对面的森林河谷急冲而去。一个年轻女孩震颤河谷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山林和草原之间回转:“啊,大兴安岭,我来啦!啊,科尔沁边陲草原,我来了!啊,尉扬哥,我终于来了!”
前面是森林山谷,后面是辽远的草原,国莲站在森林和草原相接的地方,对着群山和草地一阵高喊。她的喊叫惊动了不远处一群吃草的羊群,一只黄色的牧羊犬冲她发出“汪汪”的叫声。她扭头看去,“咯咯咯”笑着,冲着狗儿喊:“嗨,牧羊犬——草原上的精灵,我是国莲啊,我回来了!”
黄色牧羊犬不认识这个独自享受欢喜的女孩,它向远处的她注目一阵,然后就去驱赶羊群去了。国莲也不再理会那只牧羊犬,而是向高山和森林跑去,后背上的包裹一颠一颠地敲打着她的腰身。
很多年后,无论是山河还是草木都很难再记得有这样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曾经从这片草地上经过的时候,就连当时见证过她用甜美声音对着森林和草原高喊“我来了”的那条黄色牧羊犬,也完成了它作为一种生灵的使命离开了这片土地的时候。我,作为一个不约而至的旅者,在这同一个地方见到了一位神情黯然的男子。这位男子,他面向寂静的大兴安岭森林默默地追忆往事,萍水相逢不约而至的我,卸下行囊悄悄地坐在了他的身旁,他看也不看我一眼,用低缓的声音说:“看见前面那个美丽的女孩没?”我向前看去,前面除了绿色的山谷森林和草地上盛开的野花什么也没有。我扭头看他,他仍然注视着前方。这时,我确定,他和我一样,有一段伤痛的往事,他一个人回到了过去。
“她跑进了森林,她看见了一只受伤的红鹘鸟……”
男子注视着眼前的森林,无视我这个旅者的存在,或者他是知道我的存在的,他在有意向我倾诉他的内心。果然,他说他好久没讲述这个故事了,再不讲就会忘记了。他说L他和她在一个孤儿院长大。这片森林和草原是她的最爱,她因为他来到这里,但她年轻的生命却永远消失在这里了,可他还活着,活着的他要永远留在这里,履行陪伴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很久之后,我仍然不能忘记这名男子,也无法忘记他讲过的往事。我想我还是像记录其他旅行故事一样,将他这段往事记录下来为好。
他说,第一次带她来到这里时,她还是个正在读大学的十八岁女孩。那一年的暑假,她来了。那一天下着小雨,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喊:“嗨,野丫头,下雨路滑,别摔倒了!”
之后,四年过去了,她一个人来到了这里,但是这时她的身份,已从~个淘气的女孩子演变成一个年轻的边防女军医。命中注定,她年轻的青春和鲜血将流淌在这片土地上,而她救下的那只重情重义的红鹘鸟,也将与她共同释义一种啼血的生灵大爱之美。
邂逅红鹘鸟之后很久,国莲还一直和尉扬说自己的前生一定是只红鹘鸟,不然她怎会在那个时间点进山?而且等在它受伤飞过的地方?森林那么大,天空那么广,它怎么就偏偏从她的头上飞过?这不是前生的缘分吗?
国莲与红鹘鸟相遇是因为她走错了进山的路,等她发现这条进山的路不能到达她的目的地时,一只鸟儿凄婉的叫声就传进了她的耳朵,一声“吉儿”的尾音,如同一个女人绝望的哭泣,直接撞向她清纯如水的心扉。一股说不清的酸楚涌上心头,国莲还没缓过神来,一只美丽的红颜色鸟儿,便从她的头顶上吃力地飞过,伴随的是一声低沉焦虑的叹息。
天哪,是只红色的鸟儿!国莲确信自己看过的鸟儿不少,可这样一种红色的鸟儿——像红云,对了,就是夕阳透过云彩时那种温和又不缺失明艳的红色,竟然有这样美丽的红鸟儿!麻雀、喜鹊、乌鸦、白鸽、孔雀什么的,国莲也看见过很多鸟儿,可她却从没见过这种红云般美丽的鸟儿,而且它还受伤了。不行,我要去帮助它一下,我能够帮助它!不知是怜悯的情感还是医生职业的天性使然,她抬脚就向鸟儿飞去的方向追去,她想找到它,给它包扎一下伤口。可是,她还没跑出多远,刚要钻人路边的树林,就有一条大黄狗“呼哧,呼哧”地吐着长舌头追来,它冲着国莲“汪汪”直叫。
国莲停下来,对面山林里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折树枝的声音也听得见了,有人在说话。
“受伤了,那边,向那边飞了。”
“快追,它没多少力气了,一会儿就会掉下来。”
国莲站在那里不敢动,显然这只狗是经过训练的猎狗或牧羊犬,它警惕地盯着国莲的脚步,只要她有挪动的意思,它马上“汪汪”叫着吓唬她,或者它在用叫声向主人传递信息。
国莲把刚抬起的一条腿放下,警惕地盯着那条狂吠的大黄狗,又猫腰摸起一块石头,对着吠叫的大黄狗比画了一下,没想到她的这一举动,更加引发了大黄狗的野性,它更加猛烈向她“汪汪”着扑咬,看样子它在警告后面追出的主人,这里出现了意外的紧急情况。
果然,从狗跑出的树林里,陆续跑出三个男人,后面的一个,还没露头就紧着问前面的两个,“找到没有?找到没有?”
后面的是个胖老头,当他发现是一个陌生女孩子引发了狗的狂吠后,他愣怔地看着国莲,半天没把眼睛离开。
“干吗发愣,快把狗叫住!”
“好了,好了西拉!别叫了,对女人不能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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