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屈原赋
楚辞中的屈原作品又称作屈原赋,或简作屈赋。称“赋”,是指楚辞这种新诗体,介于周“诗”与汉“赋”之间,乃是一种过渡形态。屈赋到底有多少篇,历来有争论。《汉书·艺文志》说有二十五篇。王逸《楚辞章句》具体指《离骚》一篇、《九歌》十一篇、《天问》一篇、《九章》九篇、《远游》《卜居》《渔父》各一篇,共二十五篇。今本《楚辞》中《大招》一篇的作者,王逸疑不能明。《招魂》一篇,司马迁认为是屈原所作,而王逸认定为宋玉。现代研究者认为《大招》乃《招魂》的模仿之作,非屈原作品。《渔父》一篇是《屈原列传》中的一段故事,也不应算在二十五篇之内。屈赋具有极高的艺术成就,它是我国抒情诗真正光辉的起点。屈赋的特色,一是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诗人把神话传说、历史人物、自然现象编织成一个奇异的艺术世界。二是比、兴手法的广泛运用。屈原继承了《诗经》比、兴的传统,又进一步发展了它。屈赋中不少是政治抒情诗,诗人巧妙地运用比兴的手法,使这些政治情感与想象结合起来,把主观感情客观化,构成具有普遍必然性的艺术形象,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史记·屈原列传》称屈赋的主要代表作《离骚》“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三是纯熟的艺术技巧。抒情和说理完美结合,感情表达与环境描写融为一体,大段的内心独白,虚设的主客问答,绘声绘影的夸张铺叙,语言运用上的华实并茂、散偶结合,结构上的鸿篇巨制、自由剪裁等,无不体现作者艺术手法的高妙。
八 楚辞的代表作——《离骚》
《离骚》是屈原的代表作,代表了楚辞的最高成就。《离骚》也是我国古代最长的一首抒情诗,总共三百七十三句,二干四百九十字,堪称鸿篇巨制。这是一首政治抒情诗,但有不少叙事的成分,又几乎可以看作诗人的“自叙传”。诗人的崇高理想和炽热的感情,在诗中进发出了异常灿烂的光彩。《离骚》表现了诗人眷念祖国和热爱人民的胸怀,表现了诗人坚持理想、憎恶黑暗、疾恶如仇的精神。这又是一首浪漫主义的杰作。在诗人的笔锋底下,大量驱使神话传说、历史人物、日月风云、山川流沙等,构成了一幅异常雄奇壮丽的完整的图画。司马迁《史记》称赞《离骚》云:“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王逸《楚辞章句》之《离骚序》亦云:“《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其辞温而雅,其义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愍其志焉。”今人更是将《离骚》誉为“诗家的千古杰作”。至于“离骚”一词的意思,司马迁引当时淮南王刘安说:“离骚者,犹离忧也。”王逸解为别愁,离忧和别愁一个意思。班固《汉书》则日:“离,犹遭也。骚,忧也。明己遭忧作辞也。”将离骚解作遭忧。
九 楚辞的地位和影响
屈原和以他为代表的楚辞,在中国文学史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上,有着崇高的地位和深远的影响。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说:“屈原是《三百篇》后推动文学到更高境界,使文学内容更加丰富的伟大诗人。”“战国时期北方史官文化、南方巫官文化都达到成熟期,屈原创楚辞作为媒介,在文学上使两种文化合流,到西汉时期,楚辞成为全国性文学,辞赋文学灿烂地发展起来。”白寿彝主编的《中国通史纲要》说:“屈原以前的诗人,都没有姓名流传下来,屈原是第一个以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中国文学史上的,他的作品对于中国文学有深远的影响。”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说:“继于《诗经》时代之后的便是所谓‘楚辞’的一个时代。在名为《楚辞》那一个总集之中,最重要的作家是屈原。他是楚辞的开山祖,也是楚辞里的最伟大的作家。”程千帆、程章灿《程氏汉语文学通史》说:“《风》《雅》逝去,诗道衰落了二三百年,到战国后期,由于新的诗体‘楚辞’和伟大诗人屈原的诞生,先秦文学史步入了第二个诗歌时代。楚辞代表了诗三百篇之后又一次诗史的高潮。”“从渊源上说,楚辞承袭了诗三百篇所开创的中国诗歌的优良传统,但能自铸伟辞,独呈新貌,从而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最高的两个传统典范之一。”“从文学史上看,《诗经》对文学批评方面的影响比较大,讽谏、比兴是历代文学批评家常谈不衰的话题;楚辞对文学创作方面的影响较大,香草美人的传统不知沾溉了多少代文人的心灵。”屈原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个伟大的诗人,屈原的爱国思想和他在政治斗争中坚持理想、宁死不屈的牺牲精神,给后世作家以很大的影响。我国古代诗人在遇到民族压迫的时代,或是政治黑暗的日子里,常联想到屈赋,并从中汲取力量,屈原的精神感动了后世许多诗人。屈原的艺术表现手法影响也很大,刘勰《文心雕龙·辨骚》:“其衣被词人,非一代也。”影响所及,汉代辞赋家、六朝人物、唐宋以来诗人作家,举不胜举。《中华文学通史》这样评价《诗经》和楚辞:“《诗经》中的一部分作品和屈原的作品,除了共同地以深刻反映现实、关心国家社会和关心人民的伟大精神影响后世外,《诗经》更多地以民歌的风格和现实主义的手法为后人学习的榜样;屈原的作品却更多地以诗人的文采和浪漫主义的手法‘衣被后人’。‘风’和‘骚’是我国古人对诗歌所悬出的两个最高的标准,它们对我国古代诗歌的发展都有特殊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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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前作《芸窗漫录》之后,在师友的鼓励和催促下,我又将箧中十余篇旧稿翻出,加上近年来的十余篇新作,形成了这部《芸窗随笔》。从体例与风格上看,此“随笔”与彼“漫录”没有大的区别,都是我在按部就班的教学与行政工作之余,就读过的书写下的笔记、随感或杂录式文字。这些短文不是正襟危坐的高头讲章,亦非故弄玄虚的学术论文,只是在读书的过程中但有心得神会,便不厌其烦地把前人的高论记下来、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这是一种读书的方法,或许有人说这种方法很笨,但在我而言,这是一种最有效的读书法。
比如,说到唐诗,古今咸以为“菁华极盛、体制大备”,已臻化境,宋人踵乎其后,实在开辟难为。难为则何以为之而且蔚为大观了呢?在明以前,几乎没有人说宋诗的好处,尊唐黜宋的观念至明代前后七子达到极点,甚至说“宋无诗”,把宋诗说得一无是处。这种观念直到明后期公安“三袁”那里才得到反拨。袁中道说得好,宋诗“承三唐之后,殚工极巧,天地之英华,几泄尽无余。为诗者各出手眼,各为机局,以达其意所欲言,终不肯雷同剿袭,拾他人残唾,死前人语下”,意谓宋人并没有在唐人面前低眉顺眼,而是开拓诗境、创新诗法,别开生面,再创新局。到清代,袁枚也对宋诗给出了公允的评价:“唐人学汉魏,变汉魏;宋学唐,变唐。”又云:“使不变,不足以为唐,亦不足以为宋也。”这说明宋人学唐而又变唐,扬弃其皮毛而传承其精神。至于当代,钱钟书《谈艺录》有专论“诗分唐宋”,云:“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以筋骨思理见胜。”将宋诗成就提升到与唐诗一样的高度,正如李白与杜甫双峰并峙一样,唐诗与宋诗亦是二水分流。这种对前人高论的记录实在可以看作一部宋诗接受史的纪事本末。
读罢前人论唐宋诗之别的文章,我生出一个想法:唐诗有世所公认的大家,如李、杜、王、孟、高、岑、韩、白、刘、柳、小李杜等,那么宋诗有哪些人可以与上述唐诗大家相埒呢?在这一想法的引导下,遂有本书《宋诗的大家》及《北宋四大家诗例话》《南宋四大家诗例话》等系列文章。
再比如,古今优秀的史家除了兼备唐代著名史家刘知几所说的“史学三长”,即“史才、史学、史识”之外,还必须是优秀的文章家(当然,刘知几所说的“史才”中就包含着“文才”的要素),那么,那些优秀的史家除了在史传散文中一展笔下波澜之外,在其他的文章中是否也呈现独特而过人的风采呢?这一想法便催生了《史家之文》系列文章。由此及彼,古今优秀的词人在词坛各领风骚,他们的诗写得怎么样呢?词,向来被视为“小道”“艳科”“诗余”,似乎词填得好不能代表诗作得好,事实如此吗?遂有《词人之诗》系列文章。 此外,阅读中的旁观博览带来的诸多观点不一甚至相悖的冲击,也成为我随时下笔的一大动因,如对“赋”体源流的论述,对屈原《九歌》作者、时代、篇次、内容、语言等问题的论述,都是在引录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再作申发。虽然以严格的学术标准看,这些文字的严谨性还远远不够,但作为读书兴会神思的记录又有何不可呢?
这部书接续上部《芸窗漫录》而来,遂沿用“芸窗”二字,我有一个小小的野心,就是以“芸窗”为题,形成一个系列,不断地读下去、写下去。生于治世,有读书的愿望,复有读书的机会和条件,实在是一件幸事。谨以此书纪念我当年焚膏继晷的书生岁月,同时鞭策我在读书之路上继续砥砺前行。
是为记。
刘浏
丁酉年冬月草于温榆河畔
宋代大学者朱熹《训学斋规》云:“余尝谓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流传开来,这“读书三到”,就成了一条教人如何读书的格言。到了近代,同为新文化运动旗手的鲁迅和胡适,又不约而同地加了“一到”,即“手到”,提倡在《三字经》所说的“口而诵、心而惟”之外,还要“手而书”,随手记下读书心得,也就是读书笔记。
与朱熹差不多同时的大学者洪迈的《容斋随笔》,就是一部极负盛名的宋人笔记。《容斋随笔·旧序》说洪迈“博洽通儒,为宋学士。出镇浙东,归自越府,谢绝外事,聚天下之书而遍阅之。搜悉异闻,考核经史,捃拾典故,值言之最者必札之,遇事之奇者必摘之,虽诗词、文翰、历谶、卜医,钩纂不遗,从而评之。参订品藻,论议雌黄,或加以辩证,或系以赞繇,天下事为,寓以正理,殆将毕载”。积四十余年,成《随笔》《续笔》,以至《三笔》《四笔》《五笔》,凡五集七十四卷。虽谦言顺笔录之,然终成皇皇巨著。据说毛主席十分喜爱这部书,常置之案头,带在身边,随时翻阅,晚年因目疾还专门请人为他诵读其中的篇章。
容斋主人之喜读书而勤笔记,不是他记性不好,《宋史·洪迈传》说他“幼读书日数干言,一过目,辄不忘”,可见其记忆力超乎常人。但他并不依赖他的好记性,而是随读随记,到老不辍。《随笔》卷首,有洪迈自己的题辞一则:
予老去习懒,读书不多,意之所之,随即纪录,因其后先,无复诠次,故目之日随笔。
“老去习懒”“读书不多”,当然是谦辞,“意之所之,随即纪录”,应是实话。随笔者,不类高头讲章,叠床架屋,莫测高深;亦非列座谈经,天花乱坠,故弄玄虚。有一说一,一说一得,零珠片玉,可砌成七宝楼台;千丝万缕,能织成华美锦缎。读书随笔,愚以为类似于画家的速写,既是创作前的准备,本身也是一种创作。读书随笔,特别是学术随笔,既是我们做学问的基础功课,又何尝不是一种带学术性的劳作成果呢?《容斋随笔》如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日知录》亦如是。
《日知录》的撰者是明末清初的顾炎武,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名言著称于世。他的《日知录》更是一部经年累月、积金琢玉、潜心结撰而成的大型学术札记,是作者“稽古有得,随时札记,久而类次成书”的巨著。《日知录》的书名,显然是取诸《论语》中子夏说的“日知其所亡”。亡,通“无”,这句话是说每天都要学到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自己欠缺的知识。《日知录》前有顾炎武自撰的一篇短序,就此做了简要说明:
愚自少读书,有所得辄记之,其有不合,时复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则遂削之。积三十余年,乃成一编,取子夏之言,名日《日知录》,以正后之君子。 亭林对这部书期许颇高,该书对后世的影响也的确广大而深远,开了后来乾嘉学派的先河,为有清一代崇尚实证的朴学之滥觞。《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是书“盖其一生精力所注”。梁启超则评价“论清学开山之祖,舍亭林没有第二人”。
读书当有笔相随。毛主席的老师、革命老人徐特立有句名言:“不动笔墨不读书。”把古今读书人关于读书要心到、眼到、口到之外还要“手到”的说法,推向极致。徐老说:“要养成记读书笔记的习惯,可以做摘抄,记提要,也要写心得,记体会,这就是我常说的:不动笔墨不读书。”这是徐老对他的孙女说的,也是向当代所有的读书人说的。我们这些做学术研究的人,教人做学术研究的人,更应该是笔不离书、书不离笔。
读书当有笔相随。经常写写读书随笔,可以促使我们把书读得更细一点,钻得更深一点,还可以从中提炼出某些学术观点,挑拣到某些学术证据,从而生发出某些有独到见解的学术文章。古人像洪迈的《容斋随笔》、顾炎武的《日知录》如是,今人像钱钟书先生的《管锥编》,还有《谈艺录》,更是令人击节赞叹的典范。
我们这一代学人,有幸生活在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伟大时代。我们肩负着传承并发展我国的传统文化,使之自立于世界之林的历史责任。春暖芸窗好读书。虽然我们阅读和写作的工具载体,已经并正在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大变化,但像《容斋随笔》和《日知录》的撰者那样,读书除心到、眼到、口到之外,还要加上“手到”,则仍然是值得赞赏、效法和提倡的吧。
“读书当有笔相随”。在读书、教学过程中,刘浏著的《芸窗随笔》,作者眼到、手到、心到,随读随写,载记载思,述而复作,或评点诗骚,或臧否唐宋,或管窥明清,对自先秦至晚清的若干优秀作家、经典作品、重要典籍不断思考,进行深入浅出的研究分析,最终集结成册。因此,本书可作为大学本科中文专业学生课外阅读之用,也可为中国古典文学爱好者提供借鉴。
刘浏著的《芸窗随笔》以学术随笔形式梳理中国传统学术源流,自先秦诸子、魏晋玄学、宋明理学、以迄清代朴学、民国余绪、当代汉学,以时序为经,以流派为纬,以历代经典作家作品为案例,博引文献,不乏裁断,是作者近十年来中国学术史研究的初步成果。对中国传统学术流派及其思想的源起、嬗变作历时性分析,以考据方式对中国古代文体的源流变迁提出新的证据和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