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古诗文 | 登金陵凤凰台(唐·李白) |
释义 | 登金陵凤凰台(唐·李白)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评注 《珊瑚钩诗话》: 金陵凤凰台,在城之东南,四顾江山,下窥井邑,古题咏惟滴仙为绝唱。 《瀛奎律髓》:太白此诗与崔颢《黄鹤楼》相似,格律气势未易甲乙。此诗以凤凰台为名,而咏凤凰台不过起二语已尽之矣。下六句乃登台而观望之景也。三、四怀古人之不见也。五、六、七、八咏今日之景,而慨帝都之不可见也。登台而望,所感深矣。金陵建都自吴始,三山、二水,白鹭洲,皆金陵山水名。金陵巧以北望中原唐都长安,故太白以浮云遮蔽,不见长安为愁焉。 《唐诗品汇》:范德机云:登临诗首尾好,结更悲壮,七言律之可法者也。刘须溪云:其开口雄伟、脱落雕饰俱不论,若无后两句,亦不必作。出下崔颢而待胜之,以此云(“总为浮云”二句下)。 《归田诗话》:崔颢题黄鹤楼,太白过之不更作。时人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之讥。及登凤凰台作诗,可谓十倍曹丕矣。盖颢结句云:“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而太白结句云:“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爱君忧国之意,远过乡关之念。善占地步矣! 《唐诗广选》:王元美曰:《凤凰台》效颦崔颢,可厌。次联亦非作手。律无全盛者,惟得此篇及“借问欲栖珠树鹤,何年却向帝城飞”两结耳。 《唐诗直解》:一气嘘成,但二联仍不及崔。 《艺圃撷馀》:崔郎中作《黄鹤楼》诗,青莲短气。后题凤凰台,古今目为勍敌。识者谓前六句不能当,结语深悲慷慨,差足胜耳。然余意更有不然。无论中二联不能及,即结语亦大有辨。言诗须道兴、比、赋,如“日暮乡关”,兴而赋也。“浮云蔽日”,比而赋也。以此思之,“使人愁”三字虽同,孰为当乎?“日暮乡关”、“烟波江上”,本无指著,登临者自生愁耳,故曰:“使人愁”,烟波使之愁也。“浮云蔽日”、“长安不见”,逐客自应愁,宁须使之?青莲才情标映万载,宁以予言重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窃以为此诗不逮,非一端也。如有罪我者,则不敢辞。 《诗薮》:崔颢《黄鹤楼》、李白《凤凰台》,但略点题面,未尝题黄鹤、凤凰也。……故古人之作,往往神韵超然,绝去斧凿。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周敬曰:读此诗,知太白眼空法界,以感生愁,勍敌《黄鹤楼》。一结实胜之。周珽曰:胸中笼盖,口里吐吞。眼前光景,又岂虑说不尽耶? 《唐诗评选》:“浮云蔽日”、“长安不见”,借晋明帝语影出。“浮云”以悲江左无人,中原沦陷;“使人愁”三字总结“幽径”、“古丘”之感,与崔颢《黄鹤楼》落句语同意别。宋人不解此,乃以疵其不及颢作,觌面不识,而强加长短,何有哉!太白诗是通首混收,颢诗是扣尾掉收;太白诗自《十九首》来,颢诗则纯为唐音矣。 《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此二句,只是承上“凤去台空”,极写人世沧桑。然而先生妙眼妙手,于写吴后偏又写晋,此是其胸中实实看破得失成败,是非赞骂,一总只如电拂。我恶乎知甲子兴必贤于甲子亡,我恶乎知收瓜豆人之必便宜于种瓜豆人哉!此便是《仁王经》中最尊胜偈(“吴宫花草”二句下)。看先生前后二解文,直各自顿挫,并不牵合顾盼,此为大家风轨。 《唐诗成法》:三、四熟滑庸俗,全不似青莲笔气。五、六住句,然音节不合。结亦浅簿。 《唐宋诗醇》:崔颢题诗黄鹤楼,李白见之,去不复作,至金陵登凤凰台乃题此诗,传者以为拟崔而作,理或有之。崔诗直举胸情,气体高浑,白诗寓目山河,别有怀抱,其言皆从心而发,即景而成,意象偶同,胜境各擅,论者不举其高情远意,而沾沾吹索于字句之间,固已蔽矣。至谓白实拟之以较胜负,并谬为“槌碎黄鹤楼”等诗,鄙陋之谈,不值一噱也。 《李太白全集》:王琦注:刘后村曰:古人服善。李白登黄鹤楼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之语,至金陵,乃作《凤凰台》诗以拟之,今观二诗,真敌手棋也。《黄鹤》、《凤凰》相敌在何处?《黄鹤》第四句方成调,《凤凰》第二句即成调;不有后句,二诗首唱皆浅稚语耳。调当让崔,格则逊李。颢虽高出,不免四句已尽,后半首别是一律,前半则古绝也。 《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若论作法,则崔之妙在凌驾,李之妙在安顿,岂相碍乎? 《诗法度针》:按此诗二王氏并相诋訾,缘先啊《黄鹤楼》诗在其胸中,拘拘字句,比较崔作谓为弗逮,太白固已虚心自服,何用呶呶?惟沈(德谮)评云:从心所造,偶然相类,必谓摹仿崔作,恐属未然。诚为知言。 《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陈德公曰:高迥遒亮,自是名篇。评:起联有意摹崔、敛四为二,繁简并佳。三、四登临感兴。五、六就台上所见,衬起末联“不见”、眼前指点,一往情深。江上烟波,长安云日,境地各别,寄托自殊。 《瀛奎律髓刊误》:冯班:登凤凰台便知此句之妙,今人但登清凉台,故多不然此联也(“三山半落”二句下)。又云:穷敌矣,不如崔自然。极拟矣,然气力相敌,非床上安床也。次联定过崔语,纪昀:原是登凤凰台,不是咏凤凰台,首二句只算引起。虚谷此评,以凤凰台为正文,谬矣。气魄远逊崔诗,云“未易甲乙”,误也。陆贻典:起二句即崔颢《黄鹤楼》四句意也,太白缩为二句,更觉雄伟。 《唐宋诗举要》:太白此诗全摹崔颢《黄鹤楼》,而终不及崔诗之超妙,惟结句用意似胜。 《诗境浅说》:(“吴宫”一联)慨吴宫之秀压江山、而消沉花草、晋代之史传人物,而寂寞衣冠。在十四字中,举千年之江左兴亡。付凭阑一叹,与“汉家萧鼓空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句调极相似,但怀古之地不同耳。 《李太白诗醇》:严沧浪曰:《鹤楼》祖《龙池》而脱卸,《凤台》复倚《黄鹤》而翩毵。《龙池》浑然不凿,《鹤楼》宽然有余。《凤台》构造,亦新丰凌云妙手,但胸中尚有古人,欲学之,欲似之,终落圈圆。盖翻异者易美,宗同者难超。太白尚尔,况馀才乎! 《唐诗鉴赏辞典》:李白很少写律诗,而《登金陵凤凰台》却是唐代的律诗中脍炙人口的杰作。此诗是作者流放夜郎遇赦返回后所作,一说是作者天宝年间,被排挤离开长安,南游金陵时所作。 开头两句写凤凰台的传说,十四字中连用了三个凤字,却不嫌重复,音节流转明快,极其伏美。“凤凰台”在金陵凤凰山上,相传南朝刘宋永嘉年间有凤凰集于此山,乃筑台,山和台也由此得名。在封建时代,凤凰是一种祥瑞。当年凤凰来游象征着王朝的兴盛;如今凤去台空,六朝的繁华也一去不复返了,只有长江的水仍然不停地流着,大自然才是永恒的存在! 三四句就“凤去台空”这一层意思进一步发挥。三国时的吴和后来的东晋都建都于金陵。诗人感慨万分地说,吴国昔日繁华的宫廷已经荒芜,东晋的一代风流人物也早已进入坟墓。那一时的烜赫,在历史上留下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诗人没有让自己的感情沉浸在对历史的凭吊之中,他把目光又投向大自然,投向那不尽的江水:“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三山”在金陵西南长江边上,三峰并列,南北相连。陆游《入蜀记》云:“三山,自石头及凤凰山望之,杳杳有无中耳。及过其下,距金陵才五十余里。”陆游所说的“杳杳有无中”正好注释“半落青天外”。李白把三山半隐半现、若隐若现的景象写得恰到好处。“白鹭洲”,在金陵西长江中,把长江分割成两道,所以说“一水中分白鹭洲”。这两句诗气象壮丽,对仗工整,是难得的佳句。 李白毕竟是关心现实的,他想看得更远些,从六朝的帝都金陵看到唐的都城长安。但是,“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这两句诗寄寓着深意。长安是朝廷的所在,日是帝王的象征。陆贾《新语·慎微篇》曰:“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障日月也。”李白这两句诗暗示皇帝被奸邪包围,而自己报国无门,他的心情是十分沉痛的。“不见长安”暗点诗题的“登”字,触境生愁,意寓言外,饶有余味。相传李白很欣赏崔颢《黄鹤楼》诗,欲拟之较胜负,乃作《登金陵凤凰台》诗。《苕溪渔隐丛话》、《唐诗纪事》都有类似的记载,或许可信。此诗与崔诗工力悉敌,正如方回《瀛奎律髓》所说:“格律气势,未易甲乙。”在用韵上,二诗都是意到其间,天然成韵。语言也流畅自然,不事雕饰,潇洒清丽。作为登临吊古之作,李诗更有自己的特点,它写出了自己独特的感受,把历史的典故,眼前的景物和诗人自己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抒发了忧国伤时的怀抱,意旨尤为深远。 (袁行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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