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门寺皇家寺院
法门寺的影响在于其地宫藏有佛骨,谓之佛指舍利,为释迦牟尼圆寂以后,火化所留的结晶,是佛教徒崇拜之圣物。
佛骨初由印度八王均分,诸国皆起塔供奉。以后有阿育王在印度执政,他要广传佛法,遂掘诸国之塔,取出佛骨,分为8万4千份,远送天下,一一建塔以纪念。阿育王唯没有取出蓝莫国所藏的佛骨,因为这里有龙喷水,挖塔不得。
法门寺的佛骨源于阿育王所分,法门寺也当随之所置。阿育王统治的时代在公元前273年至公元前232年,相当于战国晚期。也许已经到秦,可惜断之颇艰。也有观点认为法门寺营于东汉,或是北魏、西魏,甚至是北周的。想象起来,还是阿育王所分佛骨之际作塔显得合情且伟大,它也对应着战国的风云变幻。我赞同这样的分析:是阿育王派使者赠佛骨到中国来了。
实际上法门寺在隋为成实道场,在隋之前为阿育王寺,塔为阿育王塔。至公元618年,唐高祖李渊才改成实道场为法门寺,并升格为皇家寺院,它遂有了一番辉煌的经历。
有唐一代的皇帝,相信佛教界所传之言,舍利塔过30年开封展示,可以生善,从而国泰民安,社会富裕,自己也能得福以寿。既然可以生善,遂启舍利塔,大行瞻礼。
公元631年,唐太宗在位,佛骨面世。没有迎至长安,只是在法门寺供览。僧俗之人,成千上万,汹涌争相围观。这是第一次。
公元659年,遵唐高宗之令,有僧智琮和慧辩,及给使王长信,携上所赐钱5000及绢3500匹往法门寺去,以迎佛骨。天下风闻,从长安至凤翔数百里,人来人往,无不激动。佛骨先到长安,再到洛阳,完全是循规。武则天赐物甚多,并以金银为佛骨制棺作椁。至公元662年,送佛骨回法门寺。这是第二次。
公元704年,女皇帝武则天命凤阁侍郎崔玄韦并僧法藏和纲律师一行迎佛骨。作法数日,谨然发其地宫,以得佛骨。人从四方云集,遂成一时之盛。到了除夕这一天,佛骨至长安,置崇福寺。有在长安的留守会稽王率官属,以种种方式表达尊意。异花之香,上下漂浮,鼓乐之妙,遐迩以赏。过了年,佛骨又至洛阳,武则天遂命王公以降及洛阳一带僧俗投体以迎。置佛骨于明堂,武则天认真祈祷,伏身叩首。武则天登极的理论基础为佛教,佛骨之迎遂特别隆重。不久,女皇帝退位,旋即逝世,遂由唐中宗执政。权力转手,上有数年之忙,佛骨便一直存洛阳。到了公元708年,上得闲暇,才为法门寺题以大圣真身宝塔,并令法藏造白石灵帐一铺,送佛骨归法门寺。唐中宗和韦皇后显然也十分虔诚,他们率子女剪头发放之地宫。这是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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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所收录的作品,是以唐长安的信仰为题的。文章分为两个时间段而作,其相距20余年。当然,最近的文章也是最多的,非常集中地叙述了唐长安的几种宗教活动。一些文章富于感情,一些文章力争准确而简洁,风貌似乎不同。然而它们都是我的,我的文章,我都爱。
感谢屈炳耀先生,感谢于希民同学。
二〇一七年八月二十九日夜,窄门堡
在史迹上寻找唐长安的信仰
2007年8月17日,我随一些老师赴陕西彬县,以观大佛寺。进山门,再进殿门,我看到了端坐的阿弥陀佛之造像。崖面巨大,延伸400余米,造像众多,计有1980余尊,不过主尊为此佛。阿弥陀佛的造像显然上了新的颜色,眼睛很亮。
我在1992年就看过大佛寺。那时候,我在西安玉祥门乘长途汽车,几近于朝发夕至。先到彬县,再坐三轮车到大佛寺。尽管已经奔驰了半天,也不敢吃饭,是怕大佛寺的职员下班。
大佛寺所有的造像虽有石窟庇护,然而久经风化雨蚀,难免显沧桑之感。312国道便在石窟之下,北边就是泾河。
这里没有什么人,只有我在石窟转来转去。自己觉得读够了,便匆匆跑至国道边的一棵柳树旁,等待从此经过的甘肃的长途汽车,带我返西安。不感到辛苦,即使深夜到西安也可以。
大佛寺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了,所以上了新的颜色,还筑了宫室。不过我以为我在25年前所见的大佛寺更具气氛,更触灵魂,也让我求索一个问题:从南北朝到唐,信仰究竟会产生多少精神的力量,以使人完成如此艰险的工作?
1992年,我不仅走了大佛寺,还走了关中其他九个宗教场所。我四处云游,并在每一个宗教场所久久徘徊,有所思考。
这种田野考察的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以使我得以在史迹上寻找唐长安的信仰。当然,我的田野考察也不唯唐长安的信仰。不过唐长安及其这里所具的信仰,的确是一个有意味的问题。
唐长安处于盛世的日子,人口足有百万。那时候,巴黎在哪里呢?柏林在哪里呢?伦敦又在哪里呢?纽约和东京又在哪里呢?罗马帝国很大,然而它在公元476年便残破了,尽管它的永恒之城还在,不过它有百万人口吗?拂菻,或拜占庭,或君士坦丁堡,它有百万人口吗?
唐长安不仅人口多,而且充满了宗教场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只靠饮食并不够。在进化过程中,人类也发明了对天命的敬畏,对神的崇拜。也许人类之所以会征服其他动物,成为地球的主宰,就是因为它有信仰。
唐长安的百万人口,各有信仰。
有的信仰佛教,便进寺院。佛教的中国化,又使佛教分为数宗,而其中六宗的祖庭则在唐长安。寻找佛教的信仰,我一一走了草堂寺、华严寺、大慈恩寺、净业寺、香积寺和大兴善寺。法门寺属于唐长安最早的寺院,还没有谁能断它一个准确的修建岁月。不过它素为皇家所重,我三走五走,反复体验。广仁寺并非唐长安的产物,然而它坐落于唐长安的基墟上,又是这里唯一的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我也要走一走。其他寺院,只要有特点,似乎也不能漏掉不走。 有的信仰道教,便进楼观。隋文帝至此有礼,唐高祖更是至此归亲,我也是频频而走。玄都观在唐长安也有威望,刘禹锡借此桃花讽刺当朝权贵,个性颇强。我也想走一走,可惜玄都观湮灭了。
有的信仰基督教,便进大秦寺。大秦寺是唐太宗敕营,在唐长安显然是有国家背景的。其自起至毁,曾经有蒸蒸日上的表现,足见唐长安对它的一种接受。大秦寺的设立,是基督教文化在中国的交流,更是希伯来文化在中国的交流。我也希望走一走,然而它没有了。
有信仰拜火教的人,便进祆祠。唐长安有祆祠五所,主要是波斯人和粟特人通过一定的仪式,表达对琐罗亚斯德的尊崇。祆祠大兴,可能源于波斯王子在唐长安的流寓,这也是国家利益所系。走一走吧,不过它也没有了。
有的信仰摩尼教,便进大云光明寺。大云光明寺是唐代宗所敕作,也具国家背景。到这里来致敬的主要是回纥人和粟特人。我愿意走一走,然而它也没有了。
有的信仰伊斯兰教,便进清真大寺。它也造于唐长安,而且现在仍为伊斯兰教徒所用。走一走,很方便。1992年我初往,之后还往几次,感到这里的建筑和花木保存得很是齐整。
翻山越岭,过街入巷,我到处走。或荒凉衰败,人迹罕至,或繁华喧闹,人流滚滚,我别无选择,当走就走。在史迹上走来走去,无非是在寻找唐长安的信仰,以感受人的精神现象。越是寻找,我越感到唐长安的伟大。我体会最深的,我认识最深的,是唐长安的一种宽容。它的伟大,也在于宽容。
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力量使人放弃了日常的欢乐,甚至不惜财富,不惜生命,终其春秋地传播自己的宗教?
25年前,我望着大佛寺的石窟便感慨万千。当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史迹上寻找唐长安的信仰,我仍是喟叹连连。我只能想,在历史上,在现实中,有一种人是靠精神的力量生存和发展的。
二〇一七年八月二十九日,窄门堡
朱鸿著的《唐长安的信仰》叙述唐长安的佛教六祖庭及基督教大秦寺、拜火教祆祠、摩尼教大云光明寺、伊斯兰教清真大寺的设立及其活动,这些沿丝绸之路而来的各种宗教,经唐政府允许,都可以在唐长安城传播,表现了一个有宽容精神的国际化大都市的气派和风度。
朱鸿著的《唐长安的信仰》所收录的全部作品,均是以唐长安的信仰为题的,作者分为两个时间段而作,其相距20余年。这些文章非常集中地叙述了唐长安的几种宗教活动,其中一些文章富于感情,一些文章力争准确而简洁,但都表现了一个有宽容精神的国际化大都市的气派和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