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来说,歌剧是戏剧的一种,然其本质的关键,是把音乐作为表现的主要手段。这当然是相对而言的。脚本、舞台制作、表演、布景、服饰道具,所有这一切——更不用说那些无形的气氛和情绪——都起着重要的作用,但其思想状态、角色与情绪、人物关系的特性及变化、舞台上发生着的潜藏的真实,以及相关人物间的不同反应,在诗剧与散文剧中,其沟通传递主要是通过台词而远非任何其他,但在歌剧里,则主要是通过音乐而远非任何其他。戏剧成分常有相同之处,但是表现这些东西的手段是不同的。人们常说,音乐比文字具有更深层的力量。果真如此那就意味着,至少在某些方面,歌剧比没有音乐成分的戏剧表达的层次能更深。持上述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对他们来说,那些最伟大的歌剧作品,比如莫扎特、瓦格纳的歌剧,亦位居最最伟大的艺术品之列。
实际上,就其歌剧作品自身的外部特征而言,无论那些歌剧是因其音乐而独具特色,还是其音乐本身就独具特色,音乐都可以说是决定性的因素。一部歌剧作品可以虚构故事、场景荒诞、情节单调、角色不可信、台词读起来显得很愚蠢,但只要音乐足够好,便有可能在国际舞台上代代相传、久演不衰。相当多的很著名的歌剧作品就符合这一情形。而与此相反,一部歌剧,尽管其音乐被认为一无是处,但因其他方面足够好、足够有意思,而被列为国际舞台上的保留剧目,此种例子还从未有过。
事实上,歌剧的音乐,作为舞台戏剧的主要表现手段,优美,并非是唯一的必备因素。音乐当然要优美,或起码要有品位,但是同时还必须兼备戏剧性表达——不仅是在总体上,还得在细节上,比如,要表达出特定人物在特定情节、场合中的感情,还得让人信服。我们或许还可以说,音乐是如此,但不只音乐是如此,还有其他方面也必须具备上述功能。即,此方面的大师,在其他方面亦须出色非凡。莫扎特在性关系心理学和等级观念诸方面的见解就异于常人,这无疑对此后他在当时被誉为天才并赢得国际声望很有帮助,而在那个时代,音乐家只是穿制服的仆人,或最多也只被视作地位很低的廷臣。虽然莫扎特没有写过脚本,但是他和那些为他撰写歌剧脚本的剧作家合作密切。他总是对剧作家的努力提要求,有时还口授己见。他具有高度复杂的戏剧感,足以使他运用作曲技巧将富有激情的洞察力通过音乐流露出来,并在舞台上呈现出令人信服的效果。不只是将角色性格、音乐动机、人物情感和剧情进展清晰表达出来,更是将复杂多变的人物性格、暧昧模糊的音乐动机、矛盾冲突的情感和悬而未决的情节进展表现得当。音乐在某个时刻激扬奔放、热情满腔、兴高采烈——可随即而来的,是以和声的转变,表现对此关系的怀疑;或者以乐句的停顿,来表现自信与自大、或是冷漠与麻木的区别;再或者是用乐队音乐难以形容的声音,暗示爱情告白中虚无的幻想。音乐能描述、强调、昭示,也可暗指、削弱、回避。音乐还常常与歌词相悖:当一个角色明明是在向我们表达某种东西,音乐向我们传达的却可能另有所指。鉴于此种情况,不只是音乐,全部的歌词以及句式也可能因为需要而“说谎”。这种几近于无限复杂的、潜在的戏剧性表达的手段,常被那些知道如何运用的人运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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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纳是涉入哲学最深的音乐家之一,而叔本华、尼采等哲学家的思想也对瓦格纳的歌剧创作产生过极为深远的影响。英国著名的BBC广播主持人和哲学普及作家布莱恩·马吉以《瓦格纳与哲学》为题,对瓦格纳创作与各种哲学思想之间的复杂关系进行系统梳理和论述。此书中译本不仅对国人深入理解瓦格纳有重要参考价值,也会帮助我们以全新的视角观察音乐与哲学之间的互动与互惠。
——杨燕迪,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音乐学教授、中国西方音乐学会会长
一次关于伟大艺术家和文化偶像的具有启蒙作用且令人激动的探索……坦率说,《瓦格纳与哲学》不可或缺。
——约翰·罗克韦尔,《纽约时报》
马吉呈现给我们的,是瓦格纳毕生的阅读,如何与其多才多艺的音乐天才相结合的历程,引人入胜;并阐明了瓦格纳的这些杰作,为何能让我们如此诚服的演化过程。一本精彩绝伦的书!
——拉塞尔·普拉特,《交响乐》杂志
重要!……《瓦格纳与哲学》至少是近十年来关于瓦格纳的最令人激动、构思出色且振奋人心的著作。而我们这些热爱瓦格纳的人,因为有了布莱恩·马吉,是何等的幸运。
——斯佩特·詹金斯,西雅图歌剧院总经理
这本书的英文版是我2003年第一次去德国时在莱比锡的一家音乐书店买到的,那以后我就一直想着把它引进翻译出版,但只是机缘不到。2015年夏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经雪枫兄引荐,结识了建英兄和张纯兄(张兄作为资深的爱乐者,我们早就认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我们还是同行);他们两人是这本书最合适的译者了。
那以后就是静静的等待——这本书的翻译也算是太平洋两岸的合作了。建英兄回国时我们在东直门一个叫渔娘的小酒馆里豪饮,喝了不少美国啤酒,吃了N多山东海鲜。我知道这本书的翻译实属不易——音乐与哲学,又是瓦格纳。对于两位不辞辛苦的译者,我只有心下衷心感佩。到了今年初,这本书终于交稿,然后又是漫长的编辑校对过程——这中间张纯兄花费的心血又非笔墨所能形容——但为了“音乐和哲学”,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作为一个音乐爱好者,我本人对瓦格纳聆听并不很多。但有限次的聆听都使我印象深刻——还是2003年的那次德国之行,在斯图加特歌剧院听了一次《纽伦堡的名歌手》,记得是下午5:30开始听,中间休息两次,每次半小时,听完已是深夜1点多,我们又是住在郊外,由德国的朋友开车摸爬滚打地回到酒店时已是凌晨2点多,但那场音乐会令我终身难忘——整场听下来越来越亢奋,场上的男高音是越唱嗓子越亮,到最后浑身上下的毛细血胞都给唱活了,感觉周身上下通透无比,就像换血了一样——难怪尼采说瓦格纳是颓废者的解药。后来又在国内听了两次瓦格纳:一次是在保利,听的是《唐豪瑟》;一次是在国家大剧院,听的是《漂泊的荷兰人》,感觉都是莫大的享受。
恩斯特-卡西尔说过,一本书就是一桩罪,一本大书就是一桩大罪。这本书从篇幅上讲算是中等,愿它不是一桩中罪,而是能为音乐爱好者及特别的瓦格纳音乐爱好者送上一份有益的食粮——但这份食粮正如它的翻译过程一样,真正是不太好啃。但真正的享受总是带几分艰辛在里面,阅读它的过程将如一次远足,在脚力疲乏后登上辽阔海岸的岩石上时,才能体味到那无人去处的甘美和不足与外人道的独特感受。衷心希望本书能对您聆听瓦格纳有所助益。
本书付梓之际,承蒙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杨燕迪教授的首肯,并荣幸地列入学院学科建设项目,在此表示深深的谢意;同时对杨燕迪教授对音乐的拳拳之心深表感佩!
本书出版人 申明
2017.12.26
撰写此书的初衷,是阐述哲学对瓦格纳歌剧的影响。瓦格纳是唯一一位在其漫长生涯中认真专研哲学的伟大作曲家,那些对他而言特别重要的哲学家,对其作品所产生的绝非偶然的影响,足以证明瓦格纳之于哲学远非一时的兴趣。事实上,哲学对瓦格纳的成熟之作影响巨大,以至于离开哲学便无法弄懂个中深意,仅就《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和《帕西法尔》而论便是如此,更遑论《指环》。故此,我的出发点是细究每一位所涉及的哲学家,以及那些深植于瓦格纳作品中的哲学理念,通过何种方式得以表达。
我的写作一直秉持着上述主旨。但随着写作的不断深入,我认识到还必须涉及其他一些东西。瓦格纳的政治倾向于此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纵观《指环》的全部台词,其政治观点甚至被视作是与理念同等重要非常的独立成分,并与那些哲学理念融合一体。瓦格纳后期对政治的幻灭,促使他返观自我,而为接受与他早期的信念全然不同、并对其作品产生巨大影响的哲学开辟了道路。但是如果不把他的政治观点当作更为普遍意义上的社会观念来进行全面的审视,上述一切都是难以理解和解释的。而最终我发现,我所阐述的,是“哲学”这个词之于瓦格纳——无论是通俗意义上抑或是学术意义上——意即他对生命的态度,对事物的总体看法,他的宇宙观,或者叫世界观。但是我对瓦格纳的世界观的研究,仅限于那些对其歌剧作品产生影响的部分。举例来说,我对瓦格纳的素食主义理念未作深入研究,但就其关于生命同一性的观点进行了探讨,此观点不仅是其素食主义理念的基础,而且持续不断地在《帕西法尔》一剧中予以表现。
由于本书侧重于哲学观念范畴的那些理念和观点的论述,故此在其他一些方面亦未作更深的探究,比如瓦格纳对中世纪日耳曼和北欧传奇的研究、其他作曲家的音乐对瓦格纳的影响、以及瓦格纳在指挥、歌唱、表演、舞台制作等方面的见地,而实际上在他的歌剧作品中,上述这些方面都深深留下了其观念的烙印。本书关注的,是人们所理解的、一般意义上的理念,尽管无论如何,这些理念对理解和欣赏瓦格纳歌剧并非都是唯一重要的。
对许多人而言,深入到这整个主题中去的最具吸引力的地方,是瓦格纳对政治的热衷。瓦格纳是这样一类人中的典型:年轻时是热情、坚定、活跃的左派革命者,中年以后随着对政治的幻想破灭,由此对政治彻底厌倦。那些继续笃守左派信念的此前的同志则通常觉得他会“滑向右派”,会成为保守派的一员。一些人也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但在大多数情形下,人们无法观察到正在发生的转变。因为此类人中的大多数,其政治信仰不可能在突然之间被“切换”。他们对政治的幻灭更多是出自于天性。由于他们不再相信,人类那些最重要的问题可以经由政治得以解决,故此转而投向另一种不再把社会政治议题当作人生主题的人生观。此种状况恰好就发生在瓦格纳身上。如果以日渐趋向保守作为角度来审视,瓦格纳并未“滑向右派”,在他生命的任何阶段,他的观点和态度从未趋向保守;直到生命的最后的日子里,他对自己所熟知的社会仍然抱持着彻底批判的态度,而从未发表过右倾的言论。但是他对自己政治幻想的破灭,对理想发生变化的种种可能怨愤不已。尽管在老年人中,通常会在以下两个方面表现出一些相同的症状:一是对逝去的过往的怨愤,另一是对看不到未来的怨愤。但是失望的左派不宽容的怨愤,其心理现象与暴戾的反动者大不相同。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对现实不满,但是这种不满,一方面是基于传统价值,另一方面则基于因完全不同的未来而逐渐放弃希望的痛苦。各种趋向皆有可能。在瓦格纳的后期生涯中,他肯定不再是一个革命者、一个社会主义者,亦不再是一个失势左派条理不清、过时已久的剩余价值理论的信徒。但他也没有成为保守派、右派或反动派,这三个称呼对瓦格纳都不适用。他的转变意义重大:不是由左派转为右派,而是从政治转向宇宙哲学。
此变化是瓦格纳所有观点转变中的一部分。瓦格纳在年轻的时候,认为社会现实即是现实世界之全部。他对这个世界中的任何存在都深信不疑,并认为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比人类“更高的”存在。他坚信,道德与价值观并非由个体独自创建,其形成及演进是人类代以传承之共同所为。据此他认为,人生更深层的价值和意义,在本质上是社会属性。艺术创造是人类最高级形式的活动,同样在本质上也属于社会性活动。在他看来,严肃艺术的功能是向人类揭示关于其自身内心深处本性的最基本的真理。但由于这种内心深处的本性,本质上指的是作为社会的人的本性,故此,理解这种本性首先要弄清楚个体在社会中相互间的关系。
瓦格纳年轻时就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实际上可以说是憎恶——自己身处的这个社会,深感自己与社会上的大多数人关系紧张、不受欢迎。但他相信,大多数人,成为大多数的这些人,具有自我支配、按照自我意愿改进社会的共同力量。因此,尽管他对现实社会抱有敌对态度,但是他相信,通过革命,未来社会会变得美好,这对艺术创作和艺术家而言尤其如此。所以,尽管他是一个观点激进的社会批评家,但同时也是一位乐观的社会活动分子:他相信他所生活的这个可恶的社会,注定、必然、并且很快就会经历一场彻底的改革,而使社会全体或大多数成员的意愿得到满足成为可能。
作为他那种人,青年瓦格纳对抱持此种观点充满信心和热情,并且为此种追求付诸行动。他与朋友们无休止地讨论这些问题,甚至为此目的专门举行会议。他曾一度参与编辑革命的社会主义者办的一份报纸,还非常主动地协助指挥1849年5月在德累斯顿爆发的革命起义,与当时最著名的无政府主义者巴枯宁肩并肩地站在街垒中。这个事件本身多姿多彩,但今天我们对此感兴趣的更大原因是,作为一个艺术家,瓦格纳在为把自己的信念和设想植入其作品寻找一种途径,几部他自己撰写的、有史以来最伟大歌剧作品的脚本,皆由其孕育和滋养。但随后瓦格纳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观点,他不再坚持我前述提及的那些信念中的大部分,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表达出了全然不同于以往的观点。随后他继续写作的那些新的歌剧脚本则体现了这些不同,因此,想要充分理解瓦格纳的晚期作品,就必须理解其观点变化的本质。
对任何一位热爱瓦格纳的人而言,这确实是一个令人着迷的故事。但我认为以下两点读者应当铭记于心:第一,我们的讨论所涉及的只是瓦格纳创作活动长河中的一些支流。我在本书中所写的,绝非要对瓦格纳的作品做完整的诠释。我只是想让读者关注并讨论瓦格纳的一些理念,并始终关注更多的在我的论述中没有涉及到的。无论如何,任何人都无法用文字来概括一件艺术品的“意义”:即便有人能做到这点,我们也不会需要这样一件(能被文字概括的)艺术品——它确实不可能成为一件艺术品。
我的第二点告诫与瓦格纳作品的特质有关。瓦格纳的作品其戏剧性表现的重要手段是音乐。由于音乐,“戏剧”的人物角色不再只是在舞台上表演一个文本,即不再以歌唱的形式说台词,而是代之以交响化的音乐。音乐自身成了戏剧的重要轨迹。这一点蕴含于本书所论述的方方面面,此意味着文字所表达的内容处于从属地位。这一点从瓦格纳的作品本身来看即是如此。
由此,我要通过论述歌剧作品中歌词与音乐的关系,来论述瓦格纳歌剧作品中这两者的特殊关系,继而对瓦格纳在其复杂的作品中表达出的一些理念,而不仅仅是歌词,进行仔细的考量。
《瓦格纳与哲学》将作曲家瓦格纳的艺术生涯置于他那个时代的哲学背景中,详细而全面地研究了瓦格纳与哲学家之间的密切联系:从马克思以前的社会主义者到费尔巴哈和叔本华。
在《瓦格纳与哲学》里,布莱恩·马吉探索了音乐与文字,艺术与哲学,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关系,理性而客观地分析了瓦格纳偏执、自我中心和反犹倾向等性格特质,以及他的艺术天分,并以全新的方式阐释瓦格纳和他的作品。
《瓦格纳与哲学》是一本关于伟大艺术家和思想家——瓦格纳的全新探索之作!英国BBC广播主持人、哲学普及作家、音乐与戏剧评论家布莱恩·马吉系统梳理和论述了瓦格纳的创作与各种思想哲学之间的复杂关系,对于喜爱瓦格纳的读者来说,本书必不可少,而这本书,也是普通读者接触和了解瓦格纳的开始与契机。
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音乐学教授、中国西方音乐学会会长杨燕迪倾情推荐!
《纽约时报》、《交响乐杂志》、西雅图歌剧院总经理联袂推荐!